不是熄灭,而是爆炸!
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意志和精神点燃的金色烈焰,从他爆裂的额头中心冲天而起!那烈焰瞬间化作无数道燃烧的金色锁链,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如同活物般疯狂地刺入虫母那由无数痛苦灵魂光影构成的庞大躯体!
嗤——嗤——嗤——!
仿佛滚烫的烙铁刺入油脂!虫母那庞大的、扭曲蠕动的身躯猛地僵住!那对冰冷的暗金复眼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类似“惊愕”的情绪!它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尖锐刺耳的、仿佛亿万玻璃同时破碎的凄厉嘶鸣!庞大身躯剧烈地扭动、痉挛,构成它躯体的无数灵魂光影发出更加凄惨的哀嚎,大片大片地崩解、消散!
金色的火焰锁链如同跗骨之蛆,在它体内疯狂蔓延、焚烧!那火焰似乎专门针对构成虫母的“记忆”与“灵魂”本源!黑暗的漩涡被硬生生撕裂、点燃!天空仿佛被泼上了一层燃烧的金漆!
“不——!我的虫母!!”蛮王惊骇欲绝的咆哮戛然而止,他手中的权杖顶端,那枚浑浊的暗金宝石在虫母遭受重创的瞬间,“咔嚓”一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金色的火焰同样在反噬林饮风的身体。他的皮肤在金光中寸寸龟裂,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鲜血还未涌出就被蒸发成血色的雾气。他的身体悬浮在半空,被无数道燃烧的金链缠绕、穿刺,像一个献祭给毁灭之火的祭品。他的眼神彻底空了,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纯粹的能量在燃烧,在湮灭。
高台之上,林澜看着那被金色烈焰吞噬、如同破碎人偶般悬浮在空中的身影,看着那双彻底失去焦距的眼睛……一股从未有过的、撕心裂肺的剧痛瞬间攫住了这位铁血一生的老将!远比任何刀剑加身都要痛彻心扉!
“风儿——!!!”
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嘶吼,如同受伤的孤狼,撕裂了风雪,盖过了战场上一切的声响。
燃烧的虫母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扭曲的尖啸,庞大的身躯在金色烈焰的焚烧下,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雪,迅速地崩溃、消融、化为漫天飘散的金色光尘。那笼罩战场的恐怖吸力和精神压迫感,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无数抱着头颅痛苦翻滚的士兵,动作慢慢停了下来,眼神中的空白和痛苦被茫然取代。他们呆呆地看着天空飘落的金色光尘,又看看周围倒下的同伴,仿佛做了一场漫长而恐怖的噩梦。
蛮王看着手中彻底碎裂、光芒尽失的权杖,又看看天空中那正在消散的金色光尘和虫母崩溃的残影,最后,他那独眼死死盯住了那个从半空中坠落的身影——林饮风。极致的愤怒、挫败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让他的脸扭曲到了极致。
“撤!!”蛮王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猛地一挥手。残余的蛮族大军如同退潮般,带着恐惧和混乱,迅速消失在茫茫雪原的黑暗之中。战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风雪依旧在呜咽。
林澜的身影如同炮弹般从高台上砸落,沉重的战靴踏碎冻土,溅起一片雪尘。他几步冲到那个坠落在地的
;身影旁,动作快得带起残影。
林饮风静静地躺在冰冷的雪地上,像一具被遗弃的残破人偶。身上的血污被雪水晕开,触目惊心。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声。最刺眼的,是他额头上那道深深的裂痕——曾经爆发出毁灭金焰的地方,此刻皮肉翻卷,残留着焦黑的灼痕,如同一个狰狞的烙印。那下面,再无一丝金光,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林澜魁梧的身躯剧烈地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几乎将他灵魂都碾碎的恐惧和剧痛。他伸出那双曾挥动千军万马、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的手,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想要去触碰孙儿冰冷的脸颊,却又在即将碰到时猛地僵住,仿佛害怕自己的触碰会让这具残破的身躯彻底消散。
“……风儿?”他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陌生的、近乎哀求的脆弱。这呼唤在寂静的战场上显得如此微弱,瞬间就被风雪吞没。
林饮风毫无反应,眼皮都没有颤动一下。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证明着这具身体里还残留着一丝生气。
林澜的心沉到了无底的冰窟。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冰冷空气,再睁开时,那双曾让敌人闻风丧胆的虎目里,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痛。他不再犹豫,猛地俯身,动作却异常轻柔,仿佛捧起一件稀世珍宝。他小心翼翼地将林饮风冰冷僵硬的身体横抱起来,用自己宽阔的胸膛和臂弯,试图隔绝那刺骨的寒风。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林饮风腰间那条一直束着的、样式狰狞的兽皮腰带。腰带中央那凹陷下去的石槽边缘,几道深刻的爪痕在雪光的映照下异常清晰。
林澜的动作猛地顿住。
他抱着林饮风,如同抱着整个世界最沉重的负担,一步一步,踏过狼藉的战场,踏过尚未散尽的硝烟,走向那座象征着统帅威严的巨大营帐。每一步都沉重得仿佛要踩碎大地。
营帐内,炉火重新燃起,驱散了些许寒意,却驱不散那沉甸甸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林澜将林饮风极其轻柔地安置在铺着厚厚毛皮的榻上,动作轻缓得如同对待易碎的琉璃。他拉过温暖的毛毯,仔细地盖到孙儿的下颌,只露出那张苍白如纸、毫无生气的脸,和额头上那道刺目的裂痕。
他默默地坐在榻边,腰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苍凉。炉火跳跃的光芒在他饱经风霜的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那双凝视着孙儿的眼睛,像两口枯竭了千年的深井。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淌,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帐外呼啸不止的风雪。
不知过了多久,林饮风垂落在毛毯外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那动作细微得如同蜻蜓点水,却像一道惊雷劈在林澜心头!
他猛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目光死死锁住那张脸。
林饮风浓密的睫毛,如同被惊扰的蝶翼,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的眼眸,像是被浓雾笼罩的深渊,空茫、涣散,没有焦点地对着营帐的顶棚。仿佛刚刚从一个混沌无光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灵魂还未完全归位。
林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巨大的期待和更深的恐惧交织着,让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只能更靠近一些,让自己的身影完全占据林饮风那涣散的视野。
林饮风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着,如同生锈的机括。那涣散的视线终于艰难地聚焦,落在了林澜那张写满了沉痛、焦虑和无穷担忧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凝固了。
林饮风空洞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转瞬即逝。他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林澜的心沉了下去。完了……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么?巨大的失落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然而,就在林澜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刹那,林饮风那只放在毛毯外、刚刚轻微颤动过的手,极其缓慢地、无比艰难地抬了起来。每一个关节的移动都仿佛承受着千钧重压,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迟滞。
那枯瘦的手指颤抖着,一点一点,挪向他腰间那条狰狞的兽皮腰带。指尖最终颤抖地触碰到了腰带中央那个凹陷下去的石槽,死死地抠住了边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眼,涣散的瞳孔里,那点微弱的光艰难地、重新汇聚起来,穿过额上狰狞的裂痕,穿过漫长的遗忘和毁灭的火焰,直直地刺入林澜的眼底。
“……爷爷……”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残存的生命力,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执拗,“……腰带……我……拿回来了……”
林澜的呼吸骤然停滞!他猛地低头,目光死死钉在林饮风那只死死抠着腰带石槽的手上!那凹陷的石槽边缘……那几道深刻的爪痕……
三年前,圣王腰带中央镶嵌的,正是那枚被他孙儿冒死
;抠下、最终用来封印虫母的暗金色虫母核心宝石!这腰带本身,就是蛮族圣王权柄的象征!他拿回来了!他真的拿回来了!用他自己,用他的一切!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冲垮了林澜所有的防线。他再也支撑不住那挺直的腰背,铁塔般的身躯剧烈地一晃,猛地单膝跪倒在冰冷的毡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