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如同亿万只毒虫啃噬着每一寸筋骨,星罗的血在掌心滚烫如烙铁,灼烧着他的神魂。弈湫的视野被血色浸染,模糊一片,唯有那万道猩红剑光,如同索命的毒蛇之信,越来越近。他低头,目光落在掌中那枚染血的白玉棋子上。血痕蜿蜒,覆盖了那个歪扭的“湫”字,像一道凄厉的伤口。
棋盘仍在身前悬浮,混沌的盘面幽光流转,冰冷地映照着这末日景象。棋子环绕,嗡鸣着,如同等待最终指令的士兵。
要结束了吗?
不!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混合着滔天的恨意、无边的悲怆,以及对星罗陨落的不甘,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在他濒临破碎的躯壳内轰然爆发!那意志甚至超越了剧痛,压过了死亡的气息!他猛地抬起头,染血的脸庞扭曲如修罗,眼中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神圣的疯狂光芒!
“弈天穹!老贼!你以全族为祭,以天地为局……”他的声音嘶哑破裂,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穿透万古的恨意,“今日,我便用这盘棋,掀了你的桌子!”
就在第一波毁灭性的血色剑雨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弈湫动了!
他染血的右手,如同握着一支饱蘸了生命与怨恨的画笔,带着一种玉石俱焚、却又精准到极致的疯狂,猛地拍向悬浮的“天地劫枰”!
不是落子,而是以掌为印,以血为墨,狠狠印在那混沌盘面的正中心!
“天地同寿!万劫同归!给我——开!!!”
轰——!!!
以他染血的手掌为中心,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毁灭风暴,骤然从“天地劫枰”的核心爆发出来!
那不是能量的宣泄,而是规则的崩塌!
劫枰之上,那永恒流转的混沌,第一次被彻底点燃!幽暗的混沌之光瞬间转化为一种极致的、吞噬一切的虚无之暗!这黑暗并非静止,而是如同活物般疯狂旋转、扩张!一个微型的、却蕴含着寂灭一切法则的“归墟”漩涡,在棋盘中心悍然形成!
漩涡出现的瞬间,时间、空间、光线、声音……所有有形无形的存在,都被那恐怖的吸力扭曲、拉长、然后无情地扯碎、吞噬!
首当其冲的,便是那万道攒射而至的猩红剑光!它们如同扑向火焰的飞蛾,甫一靠近那旋转的归墟漩涡,便发出刺耳的哀鸣!剑身上凝聚的怨魂之力、血脉精元,如同冰雪消融般被剥离、撕碎,然后被那深不见底的黑暗漩涡彻底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漩涡在膨胀!它贪婪地吞噬着剑光,吞噬着血色阵图散发的邪异光芒,吞噬着弥漫在天地间的血腥怨气!那遮天蔽日的“万灵血祭大阵”,如同被投入滚水的巨大蛛网,剧烈地颤抖、扭曲、哀鸣!构成阵图根基的血色光柱,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拉扯,光柱中无数痛苦挣扎的族人虚影发出无声的尖啸,连同光柱本身蕴含的庞大能量,被那归墟漩涡强行抽离、吞噬!
“不——!这不可能!”大族老发出绝望的嘶吼,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与数位族老共同主持、倾尽全族之力发动的大阵,在那恐怖的归墟漩涡面前如同纸糊的玩具般被撕裂、瓦解!他试图切断与大阵的联系,却惊恐地发现,那漩涡的吸力已经锁定了他们这些核心主持者!一股源自血脉本源的恐怖吸扯力传来,他体内的精血、修为、乃至生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外流逝!其他族老同样如此,一个个面容瞬间枯槁下去,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弈湫站在那疯狂扩张的归墟漩涡中心,如同掌控寂灭的神只,又像是燃烧殆尽的残烛。他的身体在漩涡恐怖的反噬之力下剧烈颤抖,皮肤寸寸龟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又被身周的虚无黑暗瞬间吞噬。生命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
但他染血的手,依旧死死地按在劫枰的中心!他的目光,穿透了肆虐的虚无风暴,死死锁定了下方祖祠深处,那个刚刚冲天而起、试图稳定大局、此刻却满脸惊骇与暴怒的身影——族长弈天穹!
“老贼……看到了吗……”弈湫的声音微弱得如同叹息,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盖过了归墟的轰鸣,“这盘棋……你……输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按
;在棋盘中心、那早已被自身鲜血浸透的手,猛地向下一压!用尽了最后一丝神魂之力,做出了一个“落子”的动作!
落下的,不是棋子,是他自己残存的所有,是他的命魂,是他的恨与血!
轰隆隆——!!!
那吞噬一切的归墟漩涡骤然膨胀到了极致!随即,向内猛地一缩!
时间与空间在这一刻失去了意义。
没有声音。
只有光。
一道纯粹到极致、也黑暗到极致的寂灭之光,以漩涡坍缩的原点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横扫开来!
光所过之处,一切尽归虚无。
悬浮的云海石殿?齑粉。
下方连绵的殿宇楼阁?尘埃。
挣扎的族老?湮灭的血雾。
惊骇欲绝的弈天穹?连同他爆发出的、试图抵御的万丈神光,一同被那寂灭之光吞噬、抹去,连一丝痕迹都未能留下。
光芒扫过整个弈家族地,扫过神山,扫过大地……
当那寂灭的黑暗之光缓缓消散,如同潮水退去,留下的是一片无法言喻的死寂,以及……彻底改变了的地貌。
曾经宏伟壮丽的弈家祖地,连同那座象征着家族权柄的神山,彻底消失了。原地,只剩下一个巨大到难以想象的深坑。坑底并非嶙峋的岩石,而是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奇异琉璃质感的黑色地面。
更令人灵魂颤栗的是,这巨大深坑的底部,并非一片狼藉的废墟,而是被清晰地烙印上了十九道纵横交错、深不见底的巨大沟壑!
横十道,竖九道。
沟壑边缘光滑笔直,散发着微弱却永恒不散的寂灭气息。它们以一种绝对规则、绝对冷酷的方式,将这片承载了无数罪恶与悲欢的土地,切割成了一方巨大无朋、冰冷死寂的……天地棋盘。
风,呜咽着吹过这片新生的、死寂的棋盘。卷起黑色的尘埃,如同在为谁撒下纸钱。
在那象征着“天元”位置的最中心,深坑的最底部,只有一枚棋子静静地躺在冰冷的琉璃黑地上。
那是一枚温润的白玉棋子,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湫”字,只是此刻,那个字被一道已然凝固、呈现出深褐色的血痕,彻底覆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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