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凄美个什么!那声音是半夜子时传出的,而且……最怪的是,有人发誓看见那座绣楼明明已封窗封门,那夜却亮着灯,窗内有一道女子影子,坐在窗前,一针一线在绣!”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
“后来,新妾被扶为主母,但不到三个月,竟疯了。她说有人夜夜坐在她床前,低声对她说话:『我的王爷,怎会爱你……你害我没了命……』”
“再后来,定王府因故荒废。到现在还在呢,就在京郊城西那边,门口还挂着旧王府的牌匾,只是多年无人居住,树藤都爬上屋檐了……”
宋楚楚一阵颤栗。
夜深,怡然轩里,宋楚楚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睛瞪得大大的,耳边总像有针线轻响、女子哼唱,那句“绣到心头一点红”像鬼一样萦绕心头。
内室晦暗,魅影重重。
只一瞥,便疑有人影端坐桌畔,专心绣作。
每每合上眼睛,她更是看到那定王妃的黑影——“我的王爷,怎会爱你……你害我没了命……”
她心下一慌,掀开被子坐起来,望了眼内室一隅,杏儿与阿兰正歪在小榻上打盹,气息均匀,睡得极沉。
她张了张嘴,想叫人起来陪她,却又咽了回去。
——这话说出去,多没脸啊。堂堂王妾,夜里被话本吓得要人陪睡,还不给后院那些嚼舌根的婆子们笑死?
她咬了咬唇。
她不要侍女。
她想见江若宁。
她忆及江若宁在侯夫人面前的维护之姿,亦想起数日前,她那温暖掌心紧握的慰藉。
此刻只有那人能让她不那么怕。
她披衣下榻,打开门时夜风凉凉,袄子被风一掀,她浑身一震,却还是一步步,往雅竹居的方向走去……
江若宁睡得极浅,听到细碎的叩门声,眉心微蹙。片刻后,她披衣起身,吩咐外间侍女:“去看看是谁。”
不多时,侍女带着几分不解的神情回来,低声道:“回娘子,是宋娘子……说……说她有些事,想见您一面。”
江若宁一怔:“请她进来。”
宋楚楚穿着绣桃色披风,小心翼翼地踏入内室,一双眼睛在烛光下亮晶晶,神情却有些心虚。
江若宁见她站定不语,便问:“这般时辰,不在怡然轩歇着,跑来做什么?”宋楚楚低头扭捏半晌:“……有点睡不着。”
江若宁秀眉一拧:“睡不着,为何要来这里?”
她低声嘟囔:“我……怕……”
江若宁语气依旧温淡:“怕什么?”
宋楚楚低头:“怕黑、怕鬼……还有……怕定王妃。”
江若宁一愣:“谁?”
“定王妃。”
“我朝没有一位定王。”
宋楚楚急道:“我知道啊!是话本子里的定王妃!她就是那个冤死后夜夜出来索命的那一位……”声音说到最后已经缩成一团。
江若宁无奈到了极致。王爷——您快些回来罢。
“回去吧。”江若宁语气温和,却坚定,“怡然轩离这里也不远,让侍女陪着便是。”
“可杏儿跟阿兰睡得可熟了,怎么都叫不醒……”宋楚楚央道:“我一个人睡,真的会怕……”
“这点胆子,也敢夜里出门?”
宋楚楚忽而灵机一动,语气突然变得理直气壮:“王爷走前不是说了吗——让你好好照料府中事宜。我不就是府中事宜吗?”
江若宁闻言,失笑一声,终叹了口气:“罢了。今晚就留下吧。”宋楚楚眼睛一亮,立刻蹦蹦跳跳上了榻,小心钻入被中,侧身躺好,动作利落得仿佛早就准备好了似的。
江若宁望她一眼:“你倒是自在。”
夜深灯微,床榻之上两人并肩躺着,一时间只听得风拂竹影。
江若宁忽而开口:“宋娘子。”
“嗯?”
“有件事……我本不该此时说。但你与我同榻而眠,我不想日后你从旁人口中得知。”
她望着宋楚楚,声音低而稳:“王爷离府前,礼部与宗人府已来人——我便是他拟立的正妃人选。”
宋楚楚睁大眼看着她,象是怔住了。
室内一片寂静。
良久,江若宁续道,语气温柔而坚定:“孩子由谁抚养,由王爷决定,非我能干预。我答应你,若日后王爷真要将你的孩子交我抚养,我会视如己出,更不会伤了你与孩子的情分。你永远都是孩子的母亲。”
宋楚楚闻言,眼眶忽然泛红,鼻尖一酸。
“幸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