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宫主殿的浴室里,温热的水汽氤氲,温柔包裹着玫瑰与沉水香的气息,在安妃光滑的肌肤上缠绵不去。
浴池中漂浮着鲜红的玫瑰花瓣,随着水波轻轻荡漾。
安妃眯着细长的眼睛,手指在浴池边轻轻敲打着,鼻息间哼着一曲小调。是入宫之前,顾桓祎特意让自己学的茕挞部童谣。
待曲毕,安妃慵懒地喘息一声,撑着浴池边缘自水中缓缓起身,长遂目光示意立在一旁的四个小宫女,四人立刻上前,轻拭安妃背脊上的水珠。
待披上一件正红色的轻纱,安妃赤着脚从浴池里出来。长遂的声音低低地,又朝那四个小宫女道:“不必伺候了,都下去吧。”
“是。”那四个小宫女不敢抬头多看一眼,捧着方才给安妃擦拭身体的软巾躬身离开了。
如瀑布般散落的墨上,潮湿仍未散去。烛光下,晶莹如宝石的水珠自梢滴落,落在寝殿剔透的地砖上,浅浅晕开。
安妃赤着脚,踏在冰凉的地上,自浴室一步一步走回寝殿。感受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自脚底蔓延至全身,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情不自禁的竖立起来。
这是安妃每日给自己的仪式,提醒自己,在这宫里,步步艰辛。若是不想摔得粉身碎骨,就得一步一步踩着刀尖,舔舐鲜血。
只有如此,时刻提防,小心翼翼,才能完成诚王交代的任务。
行至内寝外的屏风处,长遂便停下了脚步,没有跟着安妃进入内寝。
安妃缓缓掀开内寝月光色的帷幔,坐在铜镜前。身上轻纱半拢,露出圆润的肩头。冰肌玉骨,肤若凝脂。朝镜子里的自己微微弯唇,眉梢眼底,尽是春意。
这是她的武器,光是这个笑容,她便练习了三年。
五年前,本就应该是自己入宫为诚王办事的,可却被那个人代替。五年,又五年,接着又五年。终于,诚王终于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那个人软弱无能、妇人之仁。在这深宫里受尽这般搓磨,竟还会天真地在乎旁人生死。满心的仁义道德,注定成不了大事。
安妃冷哼一声,眼皮一翻,眸底绽出恨意。
半晌,在本该寂静的夜里,似乎听见了红墙外头宫道上传来声音。
“外面什么声音啊?”安妃声音慵懒,轻声问道。
“回娘娘的话,”长遂立在屏风外,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禀报给了安妃,“宸贵妃娘娘今日似乎惹怒了皇上,皇上已经下旨,将太子殿下移至景乾宫抚养。外头正在为太子迁宫呢。”
“蠢货,”安妃拿起妆台上的玉梳,平稳地划过长,“真是不知道当初主人是看上她什么。”
夜风从窗缝中吹进来,吹拂起安妃轻纱裙角。
“今日白日里,宸贵妃娘娘带着太子殿下去了绛辰宫,与朗月公主丢沙包玩。谁知那沙包竟被人掺进了几粒干桂花,惹得太子犯了不服之症。想来宸贵妃娘娘也是一时情急,才与皇上争辩了两句。”
“桂花?”安妃稍稍抬眉,嗤笑一声,“这宫里,想要沈清和与她儿子命的人,可真是多啊。都不必本宫出手,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安妃将丝梳顺,想起在顾景澈与顾景辞的丧仪上曾见过顾景熙,三岁孩童,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与他的母亲生得一模一样。
那日他站在他的母亲身边,倔强地瘪着嘴,极力隐忍却又忍不住落泪。
终究是和他的母亲一般,太过心软了。死了两个兄弟,他便是皇帝独子,有什么可难过的,若换了自己,高兴还来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