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幔轻拂,还不等木颜晴开口说话,门外便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小路子躬身立在门口,低声道:“娘娘。”
门口打盹的芜花闻声睁开惺忪的睡眼,勉强赶走困意,揉着眼睛站起身来。
沈清和先是朝木颜晴摇了摇头,示意木颜晴不要出声,而后向门外道:“何事?”
月光将小路子的影子拉的极长,晃在门框上,声音似乎也远了些,“永庆宫的沈常在没了”
指甲轻磕杯沿,在一声脆响里,沈清和瞳孔一颤,小指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起来。可似乎心底某处又对此事早有预料,毕竟白日里床榻上伏着的那副躯体,实在太过虚弱了。
“永庆宫来的人说,自傍晚时分沈常在便起了高热,也请了卢太医来,可几副药方下去,人还是没了。”
隔着一道房门,木颜晴似乎感受到了小路子的惋惜,甚至听见了一声叹息,不禁转头向门口处看去。
小路子的身影看着格外寂寥,如同一个无声的见证,看着这宫里一个个花儿似的女子被一场场如注的暴雨击落,碾碎,最终归入泥泞。
“也好,”半晌,沈清和终于长叹一句,“在一道道沉重的宫墙之下,往后与这漫长的空寂岁月较力又是何必呢?徒增寂寥罢了。她选择离开,也是一种解脱。”
“可她未免软弱!”木颜晴不屑地眼皮一翻,低声骂了一句。
门外的小路子一惊,与芜花对视一眼,随后飞快转头,警惕地四下望了望。
芜花眼睛倏尔瞪得浑圆,困意全无,“怎么会?”
沈清和瞥了木颜晴一眼,略带责怪,却又明白这本就是木颜晴的性子,只能扬声朝门口道:“本宫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是。”
芜花垂着个脑袋,跟在小路子后头,下了台阶,远远守在院子里。
“我也不知道她是何时进去的,连点儿声音都没有。”芜花回头朝寝殿的方向看了一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她今日见娘娘的身上带着血迹,便同我打听了两句。我都同她说了,莫要去惹娘娘不悦”
小路子双手交叉插在袖子里,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明知道她是个鬼灵精,晚上还不看严些。幸好宫门关了,若是旁人这般轻易地便进了娘娘寝殿,你只怕是得掉脑袋的!”
寝殿内烛花爆响一声,木颜晴并未犹豫,拿起剪子便将那烛芯剪短了,双刃交错之际,木颜晴道:“明明就是软弱,若是我,受了冤枉,养精蓄锐,休养生息,必得将这报给仇了。怎么会这般懦弱地放弃自己呢?岂不是遂了旁人的意。”
说话间,烛火在木颜晴的眼眶中闪烁跳动,她的下颌线紧紧绷着,坚毅又果断。
“你不是她,她也不是你。”沈清和拎起茶壶,又给自己续上一杯温茶,热气氤氲,遮住了沈清和眼底的潮湿。
端起折腹杯时,指尖触到一阵暖意,“经历不同,所能承受的自然也不同。你不能用你的标准,去定义他人的坚强与软弱。”
“那安妃呢?”木颜晴搁下手中的剪刀,“她与你的经历或许是相同的,为何她就能这般狠绝?”
沈清和指尖一顿,目光掠过茶杯中澄明的茶汤,看着摇曳的烛火将自己的影子投在地上,似乎看见了以前的自己,“是啊,若当初本宫真的按照诚王的吩咐行事,或许就是今日安妃的这副模样了吧?”
“你可想好对策了?”
“什么对策?”
木颜晴急切地上前一步,径直问道:“眼下看来她当真是诚王的人,入宫便是为了弑君篡位的。她想要得到皇帝的信任,自然要先取代你。”
沈清和闻言笑了,笑意清冷,“怎么,你也怕她会赢了本宫?”
木颜晴向来倔强要强,口中说不出长他人志气的话,抱着手臂只是道:“来者不善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