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营中回府,洛知彰身上仍着铠甲,沿着回廊,踩着斑驳的树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从前沈清和居住的院子前。
洛知彰鬼使神差地沿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走向那院子,几根野草从石径缝隙中冒出头来,些许清风吹动,竟在盛夏里生出两分萧索。
透过院子的拱门向里头看去,空荡荡的院子里不见半个人影,唯有树影轻轻摇晃,出些许的娑娑声。
洛知彰负手立在那院子外头,想起沈清和来时还是冬日里,院子的地上覆着薄薄地一层雪。她入宫时,是夏日,蝉鸣不停,吵得人睡不安生。
每每从这院子外头经过时,洛知彰总是会装作不经意地向里头瞥一眼。那时她很少笑,也不与人说话。只是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头看书练字。
这一晃,这院子都已经快四年没住过人了。
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洛知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喃喃道:“是啊,她如今已经是沈清和了。”
不知何时远处一小厮绕过回廊,四下张望,远远看见洛知彰后,一阵小跑靠近,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还没来得及擦,“可算找到您了,少将军。”
洛知彰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他,“何事这么匆忙?”
“将军知道您回府了,让小的来找您,小的先后去了您的院子、花厅都没寻到,找了许久”
“父亲?”洛知彰剑眉拧了拧,黝黑的脸上浮起一丝疑惑。
自从自己成了明威将军后,除了偶尔回府陪父亲吃饭外,两人并不曾再有过过多的交谈。而这会儿也不是吃饭的时辰,洛知彰嗅出一丝不寻常来,沉声问道:“府上可是有客人?”
“是的,少将军。”小厮一边在前头带路,一边道:“是诚王殿下到了。”
诚王
洛知彰的脚步一顿,靴子踩在一块儿略有松动的青石板上,出轻响。
从前诚王与洛家早有联络,却一直避嫌,从未上过门。即使父亲求见,也是走暗道进入诚王府的密室得以会见。如今诚王竟亲自上门来了。
即便上门,父亲接待便是,何苦又要寻自己呢。
除非
诚王本就是有心选中的今日,在洛知彰回府之时登门拜访。因为他想见的人,根本就是自己。
心下几转,回想起万寿节当日,宸贵妃身边伺候的人。沈清和将木颜晴接到身边是为了将木颜晴藏起来,免得她茕挞部公主的身份连累了自己;也是要保护木颜晴不被诚王查到下落而丧了性命。
可不知为何,那日她竟会将木颜晴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带到万寿节宴席上伺候。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洛知彰知道,沈清和这么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如此细想下去,今日诚王上门,想说的应该就是木颜晴的事情了。
“少将军,怎么了?”那小厮回头,看向怔在原地的洛知彰。
“没事,”洛知彰敛正容色,朝那小厮扬了扬手,“带路吧。”
“诶!”小厮忙不迭点头,带着洛知彰穿过回廊,经过花厅,到了正堂。
顾桓祎一袭白衣坐在上,听见脚步声,徐徐抬头,朝门口的洛知彰笑了。那笑容不似战场上的阴鸷,不似宴席上的轻佻。笑意和煦轻柔,叫人如沐春风,可眼底尽是疏离之色。
洛知彰将手中兵刃立在门外,拂去衣袍下摆上沾染的些许尘土,缓步迈进殿中,依次向顾桓祎和洛渭洲作揖道:“诚王,父亲。”
或许是因为顾桓祎在场的关系,洛渭洲变得柔软和蔼了不少。待洛知彰坐下,洛渭洲才出声道:“诚王殿下忆起在北方茕挞一战,便想着今日来府上与你一叙,也是巧了,你今日刚好回府来了。”
洛知彰弯唇笑了,声音中听不出情绪,“倒是真巧,末将平日总会宿在营中,偏今日回府,诚王殿下也来了。”
洛渭洲笑容一僵,瞥了一眼上位上顾桓祎的神色,见顾桓祎的神色无甚变化,又睨了洛知彰一眼,眸中沁出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