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轻轻吹拂,即便是在初夏的夜里,听清沈清和的话后,木颜晴还是觉得周身冷,警惕地四下望了望。知道此时不该多问,却还是忍不住,“他是怎么把药送到你手上的?”
“方才玉液池边人手又杂又乱,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将这药塞进了本宫手上,本宫回头去看时,那人已经混入人群,分辨不出是哪个。”
木颜晴听着,缓缓将那纸包启开,好像生怕刮来一阵风将那药吹走似的,不敢摊平,拢着那油纸,凑近闻了闻。
仅是轻嗅,一丝熟悉的苦味钻入鼻息间,木颜晴想起自己从前奉命为两个死囚执死刑时的情形。两个人在阴暗潮湿的地牢里喝下毒酒,本想坐着安静等死,谁知片刻功夫便惊恐地睁开了眼睛,双手在身上不断地抓挠,嗓子里呜呜地似乎在求救,似乎在呻吟,听不出在说什么,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痒。
直到他们的身上都被自己的抓烂了,不剩一块儿好皮。折腾了好一阵子,才咽了气。
木颜晴的脸上瞬间便写满了厌恶,又将那纸包重新折上,声音比夜色还要沉上许多,“是它,不会错的。”
沈清和这才又接过那纸包,收进了袖子里。
两人这次没再去柳曳池,而是直接从重湘宫往宝和殿的方向去了。经过玉液池时,沈清和的心中仍有余悸。
到了宝和殿外时,百盏琉璃宫灯已然亮起,偌大的宝和殿亮如白昼,丝竹管乐声传来,两人对视一眼,知道还是来迟了,稍稍加快了脚步,一步一步登上玉阶,入了殿中。
顾桓祁看向舞姬身后姗姗来迟的沈清和,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扬袖指了指旁边空悬的凤位,朝沈清和示意道:“宸贵妃,坐到朕的身边来。”
丝竹管乐声并未停下,舞姬们随着乐声旋转腾挪,裙摆翩跹,舞步轻盈。
众人闻声皆看向沈清和的方向,早就传闻皇帝身边的宸贵妃便是从前的俪妃,如今看来倒是真的。
只是气质似乎与从前的俪妃不同了。
宸贵妃入宫不足一年,宫里便接二连三的出事。如今叶皇后称病,终日不出碧凰宫半步,她却坐上了凤位,任谁都不会相信这个女人是个省油的灯。
顾桓祎正为自己斟酒,眸底生出了些微末笑意,看来沈清和是愈有手段了。
红樱和江义敏死了;叶皇后被彻底厌弃,禁足于碧凰宫;宸贵妃手握六宫大权,在宫宴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竟能坐上凤位。
沈清和并未推辞,向皇帝周全了礼数后,提起裙角迈上高台,在众人的注视下坐在了凤位上,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风范。
顾桓祎抬眸,看向凤位上的沈清和,纯金打造的凤凰盘旋在凤位之上,像是在宣示这天下独一份的尊贵。而坐在凤位上的沈清和,神采奕奕,明艳动人。
或许,待今日事成,她可以留在自己身边,永远的坐在那个位子上。
正想着,收回目光时,顾桓祎眸底的笑意渐渐凝固结冰,不可置信地又抬头看了一眼。
沈清和身后的小宫女正微笑地看向自己,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派人四下去寻的木颜晴。
思远察觉到了顾桓祎神色的变化,顺着顾桓祎的目光看过去,瞳孔一颤。
顾桓祎咬紧了后槽牙,捻着自己手里的酒杯看向身后的洛知彰。
自己在北方征战时,留在京都城的只有洛氏父子,洛渭洲不可能会背叛自己,所以潜进诚王府救走木颜晴的就只有洛知彰了。
而洛知彰与沈清和之间,谁是此事的主谋,还不好说。只是如今木颜晴躲在沈清和的身边,若想要动手杀了她,便是难上加难了,弄不好好会引火烧身。
心下几转,沈清和若是想在皇上面前揭自己与木颜晴之事,只怕她的身上也会沾染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沈清和今日将木颜晴带在身边,用意是为了回应自己那毒药之事。
她不愿意配合。
既然如此,那此事只能暂时搁置。
顾桓祎深呼一口气,将桌上的茶杯悄然扣下,敛正容色,又转头面向上的皇帝与宸贵妃。
“臣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沈清和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举杯朝顾桓祁温婉笑道。
“朕还未来得及谢宸贵妃,宸贵妃倒还先请罪了。”顾桓祁见状,举杯相应,“景澈的事,朕听说了,是朕要多谢你。”
“皇上言重了。”沈清和仰喝尽杯中酒后,稳稳当当地在凤位上坐着,这才得空,目光环视着殿内众人。
皇帝左手边坐着文武百官,右手边便是后宫嫔妃。
位居左侧的,便是诚王顾桓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