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闻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齐云霄屏息凝神,整理了下思绪,把自己和那人相知相遇的事情娓娓道来:
从青霞宗门派分裂,到被春君捡走疗伤;从北冥玄墟域的熔岩奇景,到风月道于火海中覆灭……
春君沉默着听罢,待齐云霄话音落下,他的目光变柔和不少,珍重地执起齐云霄的手,指尖相扣:“抱歉,关于你的事情,本君什么都不记得了。”
齐云霄心中一动:“你……一点也不怀疑我会骗你?”
“本君相信自己识人的眼光。”
祝乘春盯着他,眼神诚挚恳切:“而且本君早在醒来时便有所猜测,最初其实在试探你。你不会生气吧?”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齐云霄的表情:“本君虽然不记得你了,但是身体并不排斥你的触碰。本君担心是什么陷阱诡计,所以对你出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齐云霄叹息一声。如果这个家伙没有失忆,哪会这般患得患失。
他捞过那人肩身,一下子拥紧了祝乘春。就像拥紧了暮春最后一捧桃花,握住了剑鞘里不化的雪,怀抱住这浮世万千中独属于他的,那抹最温柔的月色。
“无需道歉,乘春,我怎会因此怪你。”
温存过后,祝乘春伏在他怀里,指尖描摹他的眉眼,面颊传来微痒之感。
“关于本君失忆一事,我想大概是功法的缘故。欲海七重天的第五重天,忘情川。”
齐云霄一时想起,第五重天中有这么一句描述:情忘两相生,念起道方成。欲求真境界,先破妄中情。
当时他还不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如今看祝乘春的状态,便分晓了。
隐忧丛生,如果祝乘春一直不记得自己,可如何是好?
温热指尖揉按到了眉心,齐云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暗下决心。
——就算不记得了,祝乘春也是他的道侣!是他一个人的!
祝乘春道:“还有一事,本君自醒来便颇多疑惑。”
齐云霄好奇地看向他。
祝乘春眼底闪过狡黠,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问道:“本君和你的衣服呢?该不会还落在降情谷吧?”
嗯……确有其事。
齐云霄沉默着点头。
祝乘春露出他所熟悉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你也太猴急了吧,衣服都忘了拿……唔!”
齐云霄堵住那张总说些恼人话的唇,啃咬吮吸,直到祝乘春眼泪汪汪,气喘微微,让他一阵心软。齐云霄叹息着抛下一句:
“你在此等候,我去拿衣服。”
祝乘春目送着齐云霄离去合欢殿的背影,慢悠悠地从榻上起身。指尖亮起法术的灵光,被两人弄得乱七八糟的床单霎时变得干净整洁如初。
赤足走到一面落地铜镜前,借轩窗洒进来的光亮,仔细辨认着胸前细微的五瓣桃花印。
桌上摆着两只酒盏,室内垂下数条红绸,风过时,金铃晃动。
其实在他醒来的第一时间,他便确认了自己和这位不认识的小郎君的关系。
合欢大殿乃合欢宗双修福地,若非他亲身引人同来,以精血启动殿前雕像,二人的关系得合欢宗前辈英灵承认,合欢殿怎会放外人随意进出。
不过是想亲眼瞧瞧对方待自己的心意罢了。
第59章
绛情谷中,侵染了道种气息的降泉水仍翻滚不息,岸边花草伸入根须,汲取着泉水。
齐云霄踏入绛情谷,一股玄妙之感顿时袭上心头。花草树木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模糊,而后变成他听得懂的人声。
星落蓼蜷卷紫蓝花穗,缩在叶茎里,打了个哈欠:“啊——感受到道种大人的气息了,真是太满足了。”
衔丹草随着微风小幅度地摇晃着身体:“他们能不能多来谷中修炼呀?”
醉心棠低垂花枝,一番饱饮绛泉水,掸了掸水露:“谁知道呢?莫非圣宗没落了么?一千年都过去了,才出了一位道种……嗯?道种大人回来了!”
“道种大人!道种大人!”
沿途的草木都“活”了过来,竞相拦路开花,伸出枝叶。一小簇碧绿藤蔓自草丛钻出,沿着青年衣摆攀爬至肩身,开出胜利的小白花:“我和道种大人最亲!道种大人和圣宗传承人是我牵的藤!”
其他灵植不服气地吵闹着。以旁人来看,如果没有能听懂植物说话的能力,只会认为这满地乱生的灵植生意盎然,被风吹得沙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