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云霄心中讶然。不论正道邪道,掌门人住的地方常位于整个门派的最中心,呈众星拱月之势。而山谷入口这种地方,往往是抵御强敌的关键要塞。祝乘春竟然选择将主殿坐落于山口?
是以身试险?还是过于狂妄?
付青等他辨完,继续道:“前一座峰叫邢台峰,后一座则叫渡情峰。他们都住在渡情峰上,两峰之间连了一道吊桥。只有通过邢台峰上的考验,他们才能从缚情殿搬到底下的千劫桃坞里去。哎!有些榆木脑袋宁可不搬呢!”
正说着话,一个人从山道上迎面下山来,和二人擦肩而过。他穿着玄色的僧袍,露出来的皮肤苍冷如雪,面容冷寂,眼中像是积了一层灰。他左手捻着一串白骨佛珠,胸口戴了一枚精致的双螭错金银同心锁,念诵着经文走下山去。
付青等那人走远了,重重叹息:“唉,齐大人瞧,这位大师就是我说的那榆木脑袋之首。”
齐云霄驻足而望,那僧人面熟,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那他为何能下山?”
付青道:“齐大人有所不知,这位了妄禅师身份特殊,春君大人特许他自由出入缚情殿——是他自己非要待在渡情峰的。”
了妄禅师!
齐云霄顿时明了自己是在何处见过的——他足不出户,在青霞宗时酷爱钻进藏书阁翻阅万卷,这了妄禅师,就是记录在册的一位半佛半魔的传奇人物。
了妄禅师俗名谢枕微,因天生佛骨被天下第一佛刹香檀寺收入门中,禅师天生慧根,佛法通透,然而情劫缠身,为一人而堕道,叛变禅宗,当年香檀寺因此死伤无数,一直韬光养晦到如今也没复出。
这是齐云霄从书上了解到的。他没想到风月道连此等风云人物都收录其中!
参观完邢台、渡情二峰,付青依依不舍地送人下山,话里话外暗示齐大人为他在春君面前美言一二,他想调去千劫桃坞做事。
齐云霄点头随便应付了两句,出了门,拔腿就走。
半日时间已过,没有修为的他自然也无法辟谷,腹中感到一阵饥饿。虽在水牢的半月已习惯了这种感受,但看到千劫桃坞里人来人往,还是情不自禁朝那边走去。
走着便回到大蟠桃树下,拜堂时见过的那位修士手执毛笔,饱蘸金粉,在红绸上写字。齐云霄伸头一看,嚯,巧了不是,那人正在一条有祝词的红绸上写下他和祝乘春的名字。
齐云霄看了一会儿,等那人写完,好奇道:“写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原来是齐首席”修士露出和善的笑容,吹了吹笔尖金墨,“我叫言席玉,以前是青霞宗下辖青岚门的弟子,对齐首席的大名如雷贯耳。我平常没什么爱好,只爱写字,这些红绸带有微末法力,我在上面写几句祝词,再添上双方名字,算是美好祝福。”
齐首席……如此久违的称呼令齐云霄失神片刻,他以前深居简出,其实很少听人这样喊他。
“齐首席?齐师弟?”
齐云霄回神,盯着那条写了他和祝乘春名字的红绸,鬼使神差地问道:“树上系了那么多红绸,都是风月道结成的道侣?风月道有这么多人么?”
言席玉笑道:“那倒不是,风月道崇尚婚恋自由、双修随性,一个人可以有过很多道侣,只要结成道侣的都能挂在上面。你看——”
他指着最粗、分枝最多的那根桃树枝:“这根树枝上面的红绸,都写着春君大人结过的道侣名字。”
齐云霄举目望去,脸色一黑。
密密麻麻的红绸挂满了那根树枝,乍看之下得有近百了!
祝乘春这厮和这么多人结过道侣???
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到底是极为不爽的。
言席玉窥他脸色,憋笑道:“首席莫慌,春君大人他修炼的功法特殊……貌似和风月道里很多人都结过,和我也结过,咳咳。只是个空名,没什么实际东西的。外边人传春君大人风流无数,其实都是谣传。”
齐云霄心里好受了些,但还是郁闷不已。
“齐师弟……呜!终于找到你了!”
脆生生的熟悉声线在身后响起,回头看去,是闻琴。少年因奔跑过快,两颊变得红润,气喘吁吁,湿漉漉的眼眸先是看向齐云霄,而后又望向言席玉:“唔,席玉先生好!”
言席玉也笑着和少年打招呼:“闻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