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却像一处巨大无比的莲花台。
花瓣层叠交错,边缘锋利犹如刀刃,材质似铁又似石,泛着银白冷光。
这莲台的最外围处却罩着一层透明的圆形屏障,将海水完全隔离开来——稚鱼甚至能看清许多鲦遗在屏障外游来游去,对着他们两个虎视眈眈。
而放目远眺,周围竟盘悬着数十个与他们所在之地相似的莲花台。诸多莲台高低起伏、大小不一,仿佛被看不见的丝线牵引,又像是嵌在莲蓬中的莲子,场景十分奇异。
溟海之下,竟还有如此一片奇景!
稚鱼想要起身,仔细去看一看那屏障的情况。然而他才刚刚曲起长腿从地面站住,身子却禁不住摇晃了一下。
旁边像是在思索什么的吕正仪,见状微微一怔,几乎是下意识伸出手,接住稚鱼倒下的身体。
少年的身体很单薄,像是片羽毛一样轻飘飘倒入吕正仪的怀抱,却又重重掠过他的心头。
那种似曾相识的、奇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他扶住稚鱼腰侧的手掌一紧,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想起来之前稚鱼放在他胸口处,微微蜷起的漂亮的脆弱的指尖。
吕正仪呼吸一滞,本能想要将那些想法都从脑海中清除。
“吕正仪。”偏在他还不知所措的时候,怀中的稚鱼忽然唤了他一声,语气竟是少见的有了情绪起伏。
少年捉着他的手臂,终于站稳身体:“……我好像躺了太久,腿麻了。”
吕正仪:“……”
那些旖旎的心思瞬间都烟消云散。他要好努力压低嘴角,才不至于笑出声。
吕正仪几乎是咬着腮帮想要自己的话听上去只是关心,然而声线中却还是混入了含糊的轻笑:“不妨事,你先适应片刻,我们再从长计议。”
“……嗯。”稚鱼没有抬头,并看不到吕正仪的表情。但即便如此,他的嗓音听上去还是有些低低的,像是很郁闷。
稚鱼脸颊贴着吕正仪的胸口,他觉得这样似乎有点儿奇怪,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等待身体适应的这段时间,他决定将自己先前在海底的发现告诉对方。
稚鱼拽了拽吕正仪胸前飘逸的道袍装饰,昂起美貌脸蛋:“吕正仪,我在昏迷前,看到海底的骷髅堆上有一具新鲜无头尸。虽然看不出身份,但死亡不会超过半日。”
这话题转的太快,而且信息量颇大。吕正仪垂眸,半晌才完全接受稚鱼话中的内容。
——对方怀疑,有魔物偷梁换柱,先杀人后顶替身份,混入其间。
他们所有人在稚鱼看到尸体前都落过一次水,若真要说嫌疑的话,人人都有。
他先前在海底寻得稚鱼的时候,救人心切,倒是确实未曾关注周围环境。而之后那法阵一亮,他更是想关注也有心无力……
可吕正仪随即注意到另一个重点。
他心底骤然涌起一股连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以至于无意识捏紧托着稚鱼侧腰的指节,低声问:“为什么告诉我?”
吕正仪眼睫低敛,在温润眉目间落下晦朔不明的影,“你就不担心,我是那个顶了身份、混入众人之中的魔物吗?”
“你不是。”稚鱼眨了眨眼睛,没什么犹豫地回答。
他又抬手指了指吕正仪平素执剑的那只手,表情一如既往冷淡:“你的手上还存着桃花仙的灵力,虽然很微弱,但我感受得到。”
吕正仪:“。”
他心底那种欣喜骤然散了,整个身子因为稚鱼这句话一僵。
偏少宫主从小到大也没长善解人意那根弦,半分也看不出他此刻的难堪。
稚鱼甚至有点儿好奇的接着出声:“其实我早就想问,你为什么不治……”
“……别说了!”吕正仪薄唇抿紧,瞬间打断他的疑问。
他连头都抬不起来,看上去颇想寻个地缝钻进去:“算我求你。”
……
修道的心思就是好难懂哦。
稚鱼十分不解,但还是乖巧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为天泉观高徒保留出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脸面。
“对了……此地只有你我在吗?”稚鱼又想起什么,靠着吕正仪的胸膛,探着脑袋环顾四周:“聂隼在哪?”
男主此刻修为还很弱呢,万一出点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敬业员工如此想到。
刚从一种情绪中抽离的吕正仪,闻言却直接陷入另一种情绪。
为什么?
为什么稚鱼只对那个看上去毫无特点的常住奴,青睐有加?
该死,就算那小子是稚鱼的师弟,又并非是对方儿子,何以如此时时刻刻放在心头挂念?即便是眼下自身难保,也要关心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