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郎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李氏母女。
女大十八变,他们当年离开宁州城时,白海棠还是个扎着两个小揪揪的小女孩。
如今白海棠已经长成了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跟小时候的模样大不相同。
而李氏,人过中年后福的厉害,身形起码比之前圆润了两个号,胖到他认不出。
他是先认出李氏的声音,然后才通过声音,认出李氏这个人。
跟妹妹赵宝珠一样,赵四郎也对李氏的声音记忆深刻。
李氏上门骂街,说要跟赵母这个私德败坏的小姑子断绝关系时的情形,就像一枚烙印一样烙在赵四郎的记忆中,他想忘记都难。
只是他没想到,当年把事情做的那么绝的人,如今还有脸上门认亲。
人的脸皮怎么可以厚到这种程度?
如今再听着母女二人对他的算计,赵四郎几乎都要气笑了。
嫁给他,他死了,好继承他的家产,然后再拿着他的家产找男人二嫁;他要是命大没死在战场上,那就傍着他做官夫人,从此荣华富贵享清福。
真是一笔好算计。
难道他看起来像个大冤种?
赵四郎冷哼一声,他眯眸望着兴奋的满面红光的母女,眼角眉梢都在沉积寒意。
这时,一个老汉推着车子从对面的小巷里走出来。
“小兄弟,麻烦让一让啊,仔细别熏着了。”
老汉隔着段距离就开始提醒道。
赵四郎往旁边退了退,将路让出来。
“多谢了啊,小兄弟。”
老汉含笑道谢,然后推着车子从赵四郎身侧过。
伴随着车轱辘碾压地面的“嘎吱”声响,一股难闻的恶臭扑入鼻息。
赵四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他略略点头,示意老汉不客气,然后眯起眼眸,望着老汉推车的背影,以及一边兴奋地说着话,一边迎面朝老汉走来的那对母女。
下一刻,赵四郎迈开两条大长腿,加快脚步,过老汉,又越过李氏母女。
然后他略略放慢度,眼角余光朝身后观察,待李氏母女即便和拉夜香的老汉错身而过时,早就握在掌心里面的两枚石子飞出去,精准地击打在母女二人的后膝窝处。
完全沉浸在未来美好生活中的母女二人齐齐出一声尖叫,然后又动作一致地朝迎面赶来的独轮车扑去。
推车的老汉见状大惊,连忙就想拉住车子倒退。
然而老汉这会儿走的正好是段下坡路,车子的惯性使然,再加上往后倒退爬坡的难度,他根本来不及避开,眼睁睁地看着母女二人鬼上身似的扑过来,撞翻了他的独轮车。
独轮车上面装着两个大木桶,里面全是老汉今天刚从各家那里搜集上来,准备拉到乡下卖掉的夜香。
如今车子翻了,木桶倒了,装在里面的污秽哗啦啦泼出一大半。
老汉跌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被泼了一头一脸粪水的母女。
母女俩比老汉更呆滞,完全弄不清生了什么。
直到那些屎黄色的液体顺着脸颊流向唇齿,恶臭在口腔间蔓延开,母女俩这才反应过来,出宛如被恶鬼凝视上的尖叫声。
老汉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回神,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好心地扯下缠在脖颈间的汗巾子递上去。
“快,快擦擦!”
“哎呀,你说说你们,平地里走路咋还能摔跤呢!”
——还摔的这么齐整!
老汉絮絮叨叨,内心里很是慌乱,生怕母女二人找他扯皮。
虽然这件事看起来不怪他。
然而这世上很多事情不是光靠讲道理就能行,母女俩又都弄的这么狼狈,如果非要揪着他扯皮,那他还真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但是说不清楚。
所以一张嘴,老汉就下意识地强调是李氏母女没好好走路,先撞上他的,不能怪他。
快要恶心晕过去的母女俩果然不讲道理,一起朝老汉开炮。
“好你个老东西,撞了人还想撇清干系不认账!我看你是脱了裤子撵老虎,不要脸又不要命!我告诉你,你今天必须赔偿我们的损失,不然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