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机闻言冲我递了个眼色,示意我再接再厉,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那不知道,您什么时候有空?”
老洛不太给面子,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赵老板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最近恐怕都没有时间。”
我不得不继续表演,尽力争取办好‘投诚’后的第一差,毕竟沈机这马屁精还在旁边看着呢,于是我道:“这个……洛先生,您这样,我特别不好交差,看在咱们的情分上,要不,您给通融通融?”
老洛面色冷漠,目光瞥了我一眼,猛地冷笑一声:“跟我攀情分的人太多,你算什么?”
我心里咯噔一下,瞧着他的脸色,也不知这兄弟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演戏演戏,别演过头了吧?
我面露尴尬之色,这个尴尬不是演的,是实打实的。
沈机一听对方语气不好了,连忙道:“洛先生您别生气,我们没有别的意思。那、那我们不打扰您,就先走了,这次也怪我们急躁,下回依礼,一定先送拜帖。”
洛息渊微微点头,面色冷淡,继续看手里的资料,也不搭理我们二人了。
我和沈机退出去开始往回走,沈机嘴里长长舒了口气,道:“虽然没说几句话,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姓洛的,给人一种特别大的压力感,比跟着老板,还让我觉着瘆得慌。”
顿了顿,他看向我,道:“你也别难受,咱虽然嘴上说着人人平等,但这个社会就是有阶级,就是把人分成三六九等的。那位洛老板看不上咱们是正常事,你别放在心上。”
我点了点头,苦笑道:“我就说,那点交情,人家根本不可能搭理我,老板非让我们上赶着来,这不被打脸了吗。”
沈机一乐:“哟,你现在叫老板叫的挺顺嘴,总算是想开了吧,以前怎么那么死心眼呢。”
我叹了口气,眯着眼看了看周围的人群,颓废道:“可能是我以前眼界太窄吧,就像老板说的,总想守着一亩三分地。”
沈机道:“可不是,走,回去交差。”
我俩回到座位上,沈机吧嗒吧嗒将过程向赵羡云描述了,也算我演戏卖力,赵羡云听罢没起怀疑,只说道:“洛家一向低调,本来就不好攀,无所谓,反正他们不怎么插手圈里的事,能结交最好,结交不了,也不是什么坏事。”
我们开始等开场,桌案上放着这次拍卖的资料,资料有三份,我们便一人拿了一份在手里翻。
沈机虽然干了这一行,但一点儿敬业心都没有,看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嗑瓜子。
伴随着嗑瓜子的声音,我开始翻看资料。
这次拍卖的东西不少,一共九样,没有重复的,分别是玉器、铜器、古墨、偶像、碑帖、漆器、珐琅、瓷器、牙器。
九样东西里,唯一的瓷器,便是闻香通冥壶,拍了几面的高清照,写的是清民窑,没有什么特点,唯一标注的,便是它的吞光工艺。
不过,只这一项工艺,已经足以让买家猎奇心大起了,只是清民窑的出身,实在让人很不放心,估计出价的不会太多。
剩下的东西里面,有一样引起了我的注意,是一块古墨。
我盯着古墨的资料看时,赵羡云刚好也在看那块古墨的资料,我俩眼光对上了,姓赵的道:“这是个好东西。”
我道:“徽州的八宝五胆药墨,而且是块老墨,我只听过,可从来没见过,市面上都很少有这东西的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
赵羡云显然来了兴趣,搓着手道:“来这儿的都是行家,他们不敢卖假货的,这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弄过来。”说话间,他目光瞟向其他席位,砸了咂嘴,说道:“今天,藏龙卧虎啊。”
沈机好奇的凑过来:“咱们不是奔着壶来的吗?怎么说起古墨了,这墨有什么厉害的?”
我道:“漳州片仔癀、云南白药还有徽州的八宝五胆药墨,并称为咱们中华的三大奇药,国家级保密配方。这八宝五胆药墨,前身来源于古墨,古人用墨有诸般讲究,细说起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药墨是其中一种,又分为许多功效。用药墨写字儿,有些千年不褪色,有些可避虫蛇,有些能养身益寿,可以实用,也可以做收藏传家宝。”
“当然,一般的人,舍不得实用,弄到一块,大多收藏起来传家,能实用的,都是些达官显贵。这八宝五胆药墨的老墨,更是罕见,轻易不问世。你看咱们今天这九样拍卖物件里,不说闻香通冥壶,就它最难得,今天的拍卖,肯定很热闹。”
赵羡云听的点头,顺便敲打沈机:“多跟小卫学学,增加点专业知识。”
沈机摸头赔笑:“我这不是半路出家嘛……唉,老卫,你说你一个锔匠,你怎么啥都懂,又会造假又会掌眼,本事都让你学了,你给我们留条活路行不行。”
我道:“专业的锔匠,等于半个历史文物专家,我的道行还浅薄的很,都是纸上谈兵。”
说话间,会场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锣响,示意着拍卖会开始了。
第5章竞价
穿着红色旗袍的姑娘说了开场词,便直接进入正题,没有弄什么花里胡哨的仪式。
会场本就很安静,开锣之后,更是鸦雀无声,有一种蓄势待发之感,莫名让人升腾起一股压力。
这时,我开始想一些有的没的,比如闻香通冥壶会不会被卖出天价?如果价格太高,吃不住怎么办?东西出现在三宝行,老洛也出现在三宝行,他究竟是不是蒙面人?
其实,我心底几乎已经肯定洛息渊的身份了,十有八九,蒙面人是他无疑了,毕竟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之事。
只是,老洛办事儿太周到,根本抓不到确凿证据。
他对我到也放心,居然不担心我会把他抖露出来?转念一想,就算我抖露,这空口无凭的,谁会信呢?
“是件儿珐琅。”沈机伸着脖子瞧。他虽然干这一行,却是半路出家,专业知识不扎实,转头问我:“这东西值多少钱?”
我道:“我研究的多是工艺和修复,不怎么了解市价。”做古董生意和研究不一样,一个是把古董当商品,一个是把它当文物,因此一件器物的金钱价值和文化意义,有时候不一定是对等的。
沈机砸了咂嘴,道:“那工艺你也给我讲讲。”
我看了台上的东西一眼,那是一个珐琅赏瓶,拍卖台后面有个大屏幕,摄像机正对着珐琅器,使得它的身形,扩大在屏幕上,灯光的映衬下,美轮美奂。
“珐琅器最早从大食国传入,所以古代资料中,又有“大食窑,鬼国窑”的称呼。在历史发展过程中,因为译名不统一,有多种书面写法,比如:“鬼国嵌”、“法蓝”、佛郎”等。”
“对于咱们普通老百姓来说,珐琅似乎是个特别高端的东西,但实际上,它也有平民款,就是‘搪瓷’。搪瓷多用于民间,比如以前的搪瓷脸盆,搪瓷水杯等,景泰蓝一类的,则多用于宫廷,但这些都属于珐琅器。”
沈机大为惊讶:“啥?原来以前那种搪瓷脸盆,和景泰蓝是同一个东西?”
我道:“同样的东西,平价品牌和奢侈品牌的区别,最主要的区分,在于出身、工艺和文化价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