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报部已经有人替她整理出了办公室,之后的日子,她便一直住在公司里,即便太宰希望她到家里住,她也没有退让,不是因为知道了当年的事而有了隔阂,只是大家明明都在被绝望折磨,自己凭什麽乐意的过着日子呢。
回到横滨的第四天,少女依旧死气沉沉的模样,这也是她熬夜的第四个晚上,她终究没有告诉太宰治发生了什麽,他如果真的想知道,必然会自己去查的。
忽然她在萤幕上看见了什麽,手指停在半空中,神色间带了几分犹豫,有人骇进了星之海的系统…
虽然知道这样有点不道德,但是绫梅还是不由自主地再次点开了星之海的监视器,切换了十来个画面都没有异常,直到看见宿舍走廊的画面中,有人闯入房间带走了友利。
来不及抱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倏地站起身往外走,一边又拨打了准翼的电话,可电话的那头却持续响着通话中。
想到七海和父亲,她咬了咬牙,脚步愈发快速,顺着定位器,绫梅赶到了位于山顶上的废弃工厂,甫一走近,便听见一声轰隆巨响。
这分明就是「崩坏」。
她心上一紧,即便建筑物还有要再次倒塌的趋势,也依旧找了空隙鑽进去,第二次轰响,她尽可能躲开了一切瓦砾,虽然还是有被划伤的地方,但却没那麽严重,
「友利…」
沙尘迷了眼,断壁残垣中立着一个佝偻的身影,她看不清,却闻见了血的气味。
尘土散去,棕发少年用手撑着自己的身体,用身体挡着将刺穿身下少女的钢筋。
他的瞳孔有点涣散,馀光瞥见了站在一旁的少女,用嘴型对她说着「他们要来了。」
绫梅知道熊耳是不希望自己被误会,毕竟准翼身旁的朋友都不是很喜欢她这样孤僻的替代品。
曾经熊耳也是如此,可是他也曾在自己被众人排挤时前来关心,会询问自己为什麽要站上天台,在要离开的时候会来问原因,他也有把自己当成家人吧…
现在也是希望她赶紧离开,怕她因黑手党的身份而被误会。
绫梅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这里,如果早一步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熊耳是不是不会死…
友利…
也许连乙坂有宇都不会受伤。
太讽刺了,这一切就好像这个世界只为了耍她而成为的一般,曾经她以为人生最悲伤的事会在十三岁那年经历完,然后就能迎来顺遂的人生,除了无法死亡,至少身旁的一切还算如意。
可是这种想法实在是过于天真了,为什麽如今连熊耳的死亡都能让她有所触动,如果此刻那个被钢筋穿透的是友利,那要怎麽办?
瞬间她彷彿回到了那天,她在血泊中,怀里是七海,已经变得冰冷,而自己还不断重複和她说话。
「像个傻子一样。」
她将手伸进口袋,摸出七海的发夹,上面的血迹还有所残留,毕竟如果碰了水就会生鏽,绫梅不想那样,她默默夹上发夹,在深深看了昏迷的友利一眼后,离开了那处。
走到崖边,看着底下的海水,她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明明目标已经明确得如同暗夜里唯一发灿的星,可是眼前的一切好像突然模糊了起来。
身上都是土的味道…
现在她讨厌这种气味的原因也早已变成了不想回忆起当年的狼狈,离开悬崖边,她走到市区,找了间乾洗店,将原本穿着的浅蓝色风衣送洗。
如今正值夏末,太阳略显毒辣,绫梅随手将头发绑成一束,脱下了厚重的外套,一时间除了身体,心情竟也轻快了不少,忽然头顶被什麽东西挡住了,阳光被隔绝。
「姑娘,阳光如此毒辣,如果不撑伞,白皙的皮肤很容易晒黑的。」
熟悉的口音使得绫梅忍不住抬眸,那人身量高大,叫人看不清面孔,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恐怕只有那被如贵族般完美之手握着的,精雕细琢的伞柄,那不是什麽动物,而是一颗女人的头。
铜製的小巧头颅便这麽被他握在手心,显然他十分爱惜,也正是如此,她看不清头颅的全貌,只依稀看出是个女人。
还想再思考些什麽,那人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听口音便知他是个俄罗斯人,
「您长得真像我的某位故人。」
闻言,绫梅警惕了起来,对于眼前的老者,她感到莫名熟悉,却完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我能知道您的生日吗?这是我们那的习俗,我看见您便十分喜爱,只想替您送出祝福啊。」
「那就多谢了…我的生日是九月十八号。」
她微微蹙眉,明明自己并不是真心想告诉对方,可嘴却快脑子一步,真是奇怪,
「喔,敬老日啊,真不错呢。」
「…老先生,如果没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老者微微点头,目送她离去,此刻好像谁也没有想起,二人最初相遇的目的是为了躲避阳光的毒辣。
少女快步走在街道上,她没办法忍住不去想,刚才的那个老人,分明在日本生活过一段时间,连敬老日都知道,他装作不熟日语的目的是什麽,还有询问自己的生日又是怎麽回事,先不说俄罗斯有没有这种习俗,她不自觉的说出口本身就已经很猎奇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在对方身上感受到的熟悉…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是森鸥外来询问她擅离职守的原因了,他不但没有生气,甚至还问了需不需要帮助,果然很会笼络人心,在告诉他实情后,一向「宽容」的上司表示理解并让她慢慢来,她便也身得悠哉,打算用步行的方式回到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