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嫣看着陆臣那张惯常运筹帷幄、此刻却写满震惊与哑然的俊脸,看着他被自己一连串尖锐到近乎残酷的问题堵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窘迫样子——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那股憋闷了许久的郁气,忽然就散了。
甚至……涌上一丝近乎恶劣的、小小的畅快感。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坏,竟然用这种方式,把一个四十岁、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永远游刃有余的精英男人,逼得愣在当场,思维宕机。
但这种感觉……莫名地让她心情舒畅了不少。
于是,她趁胜追击,在他还处于巨大的认知冲击和自我怀疑中没回过神来时,又轻飘飘地补上了最后一刀,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点儿难得的、几乎听不出的狡黠:
“你看,”她耸耸肩,你自己都做不到毫不犹豫,却拿那么高的标准来要求我。陆总,你这不是双标是什么?”
说完,根本不等陆臣从那团乱麻般的思绪里理出任何头绪,做出任何反应——她利落地把手里的脉案往床头柜上一放,出“啪”的一声轻响,随即伸手,“咔哒”一声按灭了床头灯。
整个卧室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睡觉。”
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两个字,自顾自地躺下,拉高被子,转过身背对着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
只留下陆臣一个人,僵直地坐在床边的黑暗里,脑子里还在反复轰鸣着她刚才那些刀刀见血的话和最后那句“双标”的指控……
彻底凌乱。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世界观和感情观正在咔嚓碎裂重组的声音……以及身边那个女人似乎变得格外平稳、甚至有点……轻松的呼吸声。
不是……她怎么能把她心里有人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他在一片宁静的黑暗中,彻底混乱。
陆臣这一夜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在黑暗中辗转反侧,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反复回放着颜嫣那些冰冷又尖锐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双标”的指控,像根针一样扎在他心头。
他试图反驳,却现自己的逻辑在她那套近乎“自毁”式的坦诚面前不堪一击。
一会儿懊恼自己当时的哑口无言,
一会儿又气她那种“不在乎”的态度,
一会儿却又被她那句“父亲尸骨无存”带来的沉重冲击压得喘不过气。
各种情绪交织拉扯,直到天快蒙蒙亮才勉强迷糊了一会儿,还尽是光怪陆离的梦。
而一旁的颜嫣,却陷入了多年来从未有过的深沉睡眠。
几乎是在关灯、躺下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松弛感就包裹了她。那些常年盘踞在心头的焦虑、不确定、自我审视和对外界眼光的担忧,仿佛随着今晚那场不管不顾的“输出”而被一同倾泻了出去。
她没有做任何梦,意识就像沉入了一片温暖而宁静的深海,无波无澜,安稳踏实。一夜无梦,再睁眼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尘埃。
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感觉四肢百骸都透着一种久违的轻松和活力,头脑也格外清明。好像……好多年都没有睡得这么沉,这么放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