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刚落,二门里突然传来一声女声,听得出来是跑了一路过来的。
“夫人,姑娘说马家哥儿在厅上落了东西。”
这是菖蒲的声音。
马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自己贴身带着的玉佩并没有少,马夫人也是不解。
只等着菖蒲走近了,马倏才看清菖蒲手上捧着的是一柄极其短小的小刀,看起来像是给小孩子用的。
菖蒲得了铁夫人示意,才双手将东西捧了出来,一字不拉地复述□□让她转述的话:“马家哥儿的东西落在了厅上,姑娘特意命奴婢送了出来,还说,这小刀虽然无刃,但也能用,且刀柄是好的刀身是好的刀刃也是好的,好好留着,等着将来那天时机成熟了,再开了刃也不迟,这便叫做好刀开刃不怕晚。”
好刀开刃不怕晚?
马倏细细品着这句话,忽而懂了,只浅笑了一下,朝着菖蒲点点头道:“多谢你家姑娘了。”
马倏懂了可马夫人没懂,马夫人追在马倏身后悄声问:“这是什么意思?这刀也不是你的呀。”
马倏只说了一句:“她只是在提醒我,暂避锋芒,”说完,马倏飞身上马,勒紧缰绳,“她是个聪明姑娘,知道怎么避嫌又能提醒到我,可她不知道的是,马家早就深陷其中,若说之前我在滇西算是当一柄没有刃的刀,此番一去,便是要去开刃了。”
第126章第10章昆仑长眼睛了
□□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虽说不算是坏事儿,可总是有些偷偷摸摸的感觉,细细品味,竟然还有种勾结外男的负罪感。
“菖蒲,我好内疚啊,我是不是做得不对?”□□一边躺在铺着凉席的床榻上摇着扇子,一边晃荡着空荡荡的裤管子,暑气未褪,幸好阿爹允许她请假不去女子学堂,可每日的抄写功课却不能落,□□有个毛病,一写字儿就头痛,许多功课总是赶在第二天要交的前一夜挑灯夜战写的,不过好歹也能完成,所以□□也不慌。
菖蒲手里正端着一盏冰镇后的绿豆汤,听了□□这话,半笑半敬地说:“不过是一柄没开刃的小刀,门房妈妈和奴婢都是姑娘贴身的人,除开咱们俩,便就是夫人能看出来了,任谁也不会说了出去,况且,奴婢记得那日奴婢送了小刀回来,姑娘可是自豪得不行,像是自己发现了天大的秘密一般,那胸脯一挺,便快要上天了,怎么这几日反倒是愁眉苦脸的。”
□□没有多说,只捧着绿豆汤小口小口地喝,是啊,怎么这几日她越来越慌了。
马倏离京十余日,滇西尚未传来任何消息,甚至连叛军或者动乱的消息都没有,阿爹虽然常年驻守京城,可铁家的先祖也都是跟着先皇马背上打天下的,只是人丁稀落,后辈安于现状,活得十分低调,不过□□也常听阿爹说,战场上,没有消息才是好的,若是连连快报,五百里加急,说明出事儿了。
不过这十余日,滇西没有消息,京城里那喜欢扒拉年轻男子裤子的事儿,倒是有了下落。
面对这天降下的功劳,铁军不敢怠慢,却也不敢自专,纵使上峰百般谦让,铁军还是连捧带哄地让上峰负责对那两人的审问和调查。
“幸好那日我反应快,”傍晚,铁军回了家,一边躺在主屋的凉席上眯着眼享受着铁夫人独家按摩,一边看着油灯下一笔一划慢慢写字的小女儿□□,这场景愈是祥和安静,铁军愈是觉得自己那日退缩是明智之举,不由得又感慨了一句,“你们是不晓得这失踪案背后牵连有多大。”
眼瞧着铁军开始说这些辛秘,铁夫人立刻示意□□回屋子里去写,铁军却摆摆手:“无妨,阿凝长大了,也该听听。”
铁夫人停下手里的动作:“总归是些要保密的事儿,按理,我也是不该听的。”
“保密?”铁军嗤之以鼻,“何以见得,之前便也说要保密,我也时刻记着要保密,可你还记得么,阿凝出城和女夫子请假的那一日,城防营的正好在郊外试炼新出的□□,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便是连周边村落都没通知,倒也没出什么大事儿,可后我问了一圈,上头的那些人,都知道那天要试炼□□,特意盯住家属亲眷勿要出城,只因这款□□前俩月试炼的时候出过事儿,崩死了一个路过的樵夫,我仔细听了听那试炼的地方,和阿凝回来的路线差不离,算起来,若是这次再出事,阿凝也不晓得会不会……。”
“那也是要出了事儿才会有的意外,”铁夫人不想吓到还在写字的□□,她一边瞅着□□一边故作轻松,“况且,这□□是管家亲自督制的,上回也是意外中的意外罢了,咱们阿凝是有福之人,不会……。”
“你别打断我,”铁军难得的硬气了一回,“我的意思是,现下局势未必有咱们想的安稳,虽是天子之争,可难免祸及池鱼,咱们小老百姓的好日子,说有就能有,也说没就能没。”
“天子之争是什么意思?”□□虽然埋头苦写,可耳朵却还听着呢,“官家不是只有一个官家吗?”
铁军低头用手指尖搓着花生米的红皮,轻描淡写一句:“滇西的王禧,称帝了。”
他继续说:“前阵子京城里发生的失踪案也和这件事儿有关系,这涉及到宫中的一段秘闻,隔墙有耳,就不多说了。”
铁夫人和□□相视一眼,铁军明明什么都没说明白,可二人却都懂了,连□□都懂了,只因这秘闻早就不秘密了,传闻先帝李妃有孕后,诞下了一个怪物,为求国家祥瑞,先帝便是做法杀了这怪物,后也有人说这李妃产下的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婴,是被人下了巫术,看起来奇怪无比,浑身长毛,也有人说,李妃家里虽是泥瓦匠出身,多年在宫中根基深厚,早就趁乱把孩子换了出去,如今这孩子,正就流落民间,只等着东山再起,毕竟,那时候的李妃倍受先帝宠爱,若是诞下皇子,可是要做皇后的。
算算年纪,此事过去约有近二十年,如今新帝初登基不过三年,京中就出现年轻男子失踪的案件,滇西王禧更是斗胆称帝,的确是多事之秋。
“好像是有关系,”铁夫人喃喃自语,“前阵子京城里出的失踪案,莫不是王禧的人在找那流落民间的皇子?”
铁军不置可否,只说:“只听说那皇子的屁股上有个胎记。”
“那便是了。”铁夫人捂着心口,“那些失踪的年轻男人,不就是被人扒了裤子吗?”
“未免也太明显了些。”□□忽而觉得不对,“而且这是天子脚下,公然找人,怕不是做给官家看的?”
铁夫人不以为然:“这些狂人,连……,”铁夫人拼命压低声音说,“连造反的事儿都做得出,还有什么不敢的。”
“可那是王禧将军呀。”□□不理解,“他能驻守滇西那么长时间,虽然承蒙先帝的庇佑和爱护,可新帝登基后,王禧将军手中兵权只升不降,足见这人在官场里玩得溜啊。”
铁夫人听了忍不住皱眉:“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玩得溜?
这是什么话?这是个姑娘家该有的口吻吗?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铁军,铁夫人懂了,也不给铁军揉肩锤背了,两只手狠狠地搡了铁军一下,转身坐到塌上埋怨:“总也不教闺女一些好的,尽教些下三流说的话。”
“夫人别急,”铁军好生安抚,“这怎么叫下三流?你自己不也说,这人可是不分三六九等的,不过,”铁军话锋一转,忽而觉得□□说得颇有道理,“阿凝说得对,若是王禧作乱,何故做得如此明目张胆?虽王李两家是世家,若真是为了寻流落民间的皇子,不对,我总觉得这事儿挺奇怪,始终觉得,这不该是王禧将军做出的事儿来,莫非这里头,还有第三个人?”
“莫管这么多了,”铁夫人心里头乱乱的,“要我说,先下最要紧的就是把家里头值钱的东西全部换成金子,贴身放着,就算是要逃难,总归是有个体己的钱。”
“夫人,若真是要逃难,你这些金子可真不是你的护身符,是你的夺命锁才对,只瞧着你的穿扮,那些流窜的贼人就知道你身上值钱的东西不少,就算是没有贴身的钱财,将你拿下,再向家里人索要,也未尝不可,更何况,乱世里,大家都饥一顿饱一顿,金银这种东西,还不抵一碗白米饭罢了,要我说,倒不如将家里的仆人都清点一遍,只留下家生子和老人,其余人,无论有没有签死契,都一概放出去,不对,若是品行好的,倒是可留下,亦或者是有人作保的,其余的,清点出去就清点出去吧,反正家里人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太爷爷那辈儿就在铁家的,纵使清点出三四个人,也引不起什么大动静,之前城里头来贼人,那种吃里爬外从屋子里给人开门的事儿,可万万不能发生在咱们家,阿凝还没出嫁呢。”
铁军想得倒是也不比铁夫人少,只是说着说着竟又牵扯到了□□头上,□□些许不自在,只笑着说:“滇西离咱们这儿远着呢,阿凝觉得,倒不如阿娘阿爹的做法结合一下,家中值钱的带不走的,留着也是留着,倒不如慢慢拿出去置换一些,存一些在身上,至于奴仆,之前巷子里出了偷盗的事儿,对内,的确可以拿这个当说辞说是清点一些人,对外头,结合咱们置换字画,隐约可透露咱们老家欠了一些外债,也免得惹人眼红。”
铁夫人来劲儿了,抚掌而叹:“既是如此,倒不如做戏做全,明日起,我便也穿些便宜素净的衣裳。”
□□点头:“我也不让菖蒲去酒肆买酒了。”
这仨人,虽然是互相都说对方想得多,可套起词来,确实一个赛一个周全,一个比一个入戏。
知知尚且趴在□□的膝头听着,瞧着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忍不住也支棱起脑袋来,左右晃着脑袋,听得很认真。
三人说着说着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只噗嗤一笑,铁夫人捂着嘴乐出了眼泪:“咱仨这样,像是这天下立刻就要完了似的,这要传出去,至少得是个怪力乱神的罪过。”
铁军连搓了两颗花生米入口:“总归没有其他人在,一家人,说了也便说了,在外头可得注意一些,”铁军警觉地听了听周围,悄然无声,最贴身的奴仆也都屏退到了二门上,铁军放心了,“这些事儿,全天下人也只有咱们三个人六只耳朵听得到了。”
知知听了,竖起耳朵盯着铁军,像是在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