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的长辈们从亲叔公到旁支远亲,凡是叫得上名号的悉数到场,都穿沉闷的黑色,黑压压围满了长桌。
为首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轻轻冲林云书招了招手:
“云书来了?坐吧。”
他是老董事长的亲弟弟,按辈分是周屿的三叔公,他开口后,现场没有人再敢出声。
林云书笑着寒暄:“抱歉我来晚了,三叔公您一路过来辛苦了,有没有吃早饭?”
“早吃过啦,人老了觉少,”三叔公摆摆手:“何况这是大事,我合该过来,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你们年轻人工作啊?”
他的手已经皱成了树皮,说话中气却足,眼神明亮。
林云书记得他有八十了,但精气神看上去远不到这个岁数。
“您这是哪的话,不耽误。”
林云书笑笑,越过上头的主位,在右手边第一个空位坐下,和三叔公面对面:“看您精神还不错,我就放心了。”
“老了老了,不中留了,”三叔公抬手在脖子前比划了下:“土都埋到这里的人,还说什么精不精神呐。”
“话不能这么说,”林云书佯怒:“您可得长命百岁。”
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是是,云书说得对。”
“您得保重身体啊。”
“我们这些小辈还都得听您的呢!”
三叔公叹了声:“说起来啊,这兴德走了之后我一天一夜没睡着,这些年身强力壮的小辈们一个个走了,留下我这么一个老不死的,我真的是……”
他皱巴巴的手指挤了挤眼角,留下一滴浊泪。
身旁人连忙安慰劝说,一时间屋子里弥漫起哀哀切切的哭声。
林云书给郭声遥使了眼色,郭声遥立即掏出一包纸巾送到林云书手上。
林云书起身,走到三叔公身前蹲下,轻轻帮他擦掉眼泪:“您节哀。”
三叔公眼眸微微震了下,含泪瞧着蹲在自己面前姿态低微的晚辈,心中不由动容。
周屿确实娶了一个很相配的omega。
周家这一大摊子人和事,始终只有他的老大哥能拿得住,周兴德庸懦,周屿虽然有本事,但脾气太大。
每每遇到这种家族集会的大事,永远都会以周屿大发脾气收场。
而他的omega就要比他会为人处事得多了。
“好孩子,”三叔公拍拍林云书的手背:“起来吧,快起来。”
他接过纸巾按了按眼角:“唉瞧我,一大把年纪了还这样,叫你们看笑话了。”
郭声遥看呆了。
她一向最怕应付长辈,每次回老家过年都缩楼上,被叫吃饭才裹着棉袄下来,霸气的人生中最受不了的就是被长辈盘问。
何况现在有一屋子长辈,个个都是她得罪不起的。
别说她,就是林云书在这写人眼里,都只是个黄毛小子,更可怕的是,她不能用平常对待客户的方式来对待他们。
郭声遥觉得自己的长辈恐惧症都要犯了。
屋子里黑压压的,天气也沉闷,她恍惚间听见一声不大不小的闷雷,窗外灰蒙蒙的云层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
林云书坐回原处,郭声遥不声不响往他身后挪了挪,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时候不早了,”林云书环视众人:“咱们商量一下葬礼的相关事宜吧。”
冬季湿冷,管家带着几位佣人给大家重新续上杯热茶。
“多谢。”
林云书笑着点了点头,拿起茶杯喝了几口,冰冷的手指总算暖和了些。
借着茶杯的遮挡,他不动声色扫了眼桌上,在座的众人大部分脸上都透着一股焦躁,没心思喝茶。
“葬礼我们目前达成的共识是肯定要大办。”
说话的是周兴德的堂弟周承鸿。
郭声遥默默在心里翻着周家的族谱,然后打了个寒战,想起来这是个顶难缠的家伙。
“周家的任何事都不只是周家的事,”周承鸿说:“那更是集团展现在公众眼前的形象,云书你说是吧?”
“当然,”林云书应道:“堂叔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操办,今天来也是为了询问大家的意见。”
周承鸿摆手:“哎哟你们这些年轻人办事都是毛手毛脚的,要我们怎么能放心。”
“二哥,云书办事一向都是有分寸的,你这么说话不太好吧?”角落里一个短发中年女人不阴不阳地说道。
这又是谁?
郭声遥头脑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