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等他们动手,银针破空而出,精准射灭油灯。
黑暗降临的一瞬,我扬手洒出迷香粉——曼陀罗致幻,薄荷醒神反制,调配得恰到好处。
闯入者顿时呼吸紊乱,脚步虚浮,撞桌磕椅,狼狈不堪。
我趁乱跃下,尾随踉跄逃出的几人,一路追至城西暗巷。
他们在墙角聚头,压低嗓音议论:
“上头说了,不能让娃娃们自己定规矩……这些‘讼会’‘判录’传开了,官府威严何存?”
“县丞大人怕朝廷怪罪,才让我们悄悄压下去。”
“那个江大夫……她教出来的学生,太危险。”
我藏身阴影,听着,心一点点冷下去。
原来不是为了水,也不是为了地。
是权力惧怕觉醒。
他们怕的不是一张假契,而是百姓开始相信——不必跪求官府,也能讨一个公道。
回程路上,我握紧袖中那枚被磨得亮的旧铜铃,铃舌早已不知去向,唯余残壳,轻轻一晃,无声无息。
就像那天我在南坊撞落它的那一刻,风停了,铃不响了,可有些东西,却从此开始震动。
我把铜铃贴在掌心,温热的,像是还带着某段被遗忘的声响。
明日,我该把它交给渠童。
只是不知,当他接过这枚残铃时,是否明白——
有些声音,本就不靠铃响。
我将那枚残铃轻轻放在渠童掌心,铜壳冰凉,却像一块烧红的铁,烫得他指尖一颤。
“你还记得这声音吗?”我望着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凿进夜风里,“那天在南坊,你踩碎了陶片,抬头问我:‘火不会永远沉默吧?’我说——不会,只要有人肯点它。”
他低头盯着那枚无舌的铃,喉结滚动了一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可若点了火,烧到了自己人呢?”他声音低哑,“那些跟我一起抄《判录》的孩子,他们家里还有老人要养、有田要种……一旦被扣上‘聚众私议’的罪名,全坊都要遭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我早知他会犹豫。
少年热血易燃,难的是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仍敢迈步。
而真正的觉醒,从来不是一声呐喊,是一步步踩着恐惧走过去的。
“你以为不报官就安全?”我冷笑一声,目光如刃切入他眼底,“昨夜潜入你屋里的四个人,是从县衙后巷摸出来的。他们不敢动你,是因为怕激起民变;但他们更不会罢手,只会换手段——下毒、纵火、造谣说你勾结外匪……你以为沉默就能保全?”
他猛地抬头,瞳孔震颤。
“这世上最狠的火,从来不是烧在窑里的。”我逼近一步,压低嗓音,“是被人捂在胸口,日日夜夜煎熬着不敢吐出来。你现在不点那一把火,将来就有人替你点,烧得更猛、更乱,连灰都不剩。”
风卷起枯草,在我们之间打了个旋。
良久,渠童缓缓闭眼,再睁开时,已没了犹疑。
他将残铃紧紧攥入掌心,仿佛握住了某种沉寂多年的回响。
“那就……让它响一次。”他说,声音轻,却稳如磐石。
三日后,废弃窑场。
残阳如血,洒在坍塌半边的窑顶上,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可此刻,这里却聚满了人——不止是南坊少年,还有邻村偷偷赶来的孩童、少女,甚至几个背着药篓的老医婆也站在外围,目光灼灼。
渠童立于高台之上,手中捧着一叠泛黄纸页——那是他们日夜誊抄的《律例抄本》,官府颁行、代代传诵的“金科玉律”。
“这些书教我们跪,”他朗声道,“教我们忍,教我们信‘天命不可违’。可去年大旱,是谁掘开旧渠引水?是我们!前月争地,是谁平息纷争未动一刀一枪?也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