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悄悄进来,捧着一只新生陶片。
“刚从共语堂传来的,没写字,可照得出影子。”
我接过一看,心头猛地一颤。
陶片中映出的,竟是七岁的我——小小身影坐在药炉边,辫子歪歪扭扭,手里握着炭笔,一笔一划写着:“我要当大夫。”
那时的父亲已亡,母亲病重,家中无粮,唯有半炉药渣。
可我还是在破纸上,写下了这句话。
我凝视良久,忽然含笑提笔,在陶片空白处写下一行字:
“你写下的字,我替你活出来了。”
笔尖落定,陶片忽然轻颤,竟缓缓升起,化作点点荧光,如萤火般绕言命坛三周,最终融入那株新芽的嫩枝之中。
枝叶微动,仿佛伸了个懒腰,然后静静立在月下,生机初绽。
我望着它,心如静水。
可就在我收笔欲起时,院门轻响。
范景轩披着外袍走来,夜风撩起他未束的,眸色深如潭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将一封信轻轻放在我案上。
信无署名,也无印章,只有一行墨迹未干的小字:
“从前我跪着求活,现在我站着轮班。谢谢你们,让我敢说……”我盯着那封无名信,墨迹未干的小字像一滴坠落的泪,沉在纸面,却烫进心里。
“从前我跪着求活,现在我站着轮班。谢谢你们,让我敢说……‘我也想被听见’。”
风从院外卷来,吹得案上《共感医典》的纸页簌簌作响,仿佛整座皇宫都在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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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满早已退下,药炉边最后一缕余温也悄然散尽。
只有这封信,还在我指尖微微颤动,像一颗刚从胸腔里掏出来的心,温热、赤诚、带着血丝。
我忽然笑了。
不是轻嘲,不是感慨,而是那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释然。
我起身,从药匣里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那是用“共命木”树皮制成的,轻得能随风飘走,却坚韧得割不破、烧不毁。
我将信纸折成一只纸鸢,四角压得极稳,尾翼拉得细长,像极了小时候在冷宫废井边折给自己的那只——那时没人听我说话,我就把心事折成纸鸢放走,幻想它能飞到某个懂我的人手里。
如今,我不再需要幻想了。
我点燃一角。
火苗“忽”地窜起,不烈,却明亮,顺着折痕一路燃烧,像一条苏醒的龙脉。
纸鸢在我掌心轻轻震颤,仿佛真有了生命。
我扬手一送——它腾空而起,划破沉沉夜幕,越飞越高。
就在它升至言命坛上空的刹那,轰然炸裂!
不是灰烬,不是残片,而是一场星雨。
点点火星四散,如萤火蝶舞,又似天女散花,每一粒都映着不同的脸——有疫区里抱着孩子哭的母亲,有北境守城时冻裂手指的士兵,有轮值台前第一次敢抬头说话的农妇……它们在空中盘旋三周,最终如归巢般落向坛心那株新芽。
嫩枝轻颤,吸尽光点,竟缓缓抽出一片新叶,在月下泛着青金色的微光。
我仰头望着,眼底湿润,却笑得极亮。
“你瞧,”我轻声道,“不是只有帝王才能点燃国运,我们这些‘小人物’,也能烧出一片天。”
身后脚步声轻缓,范景轩不知何时已走近,站在我身侧,目光落在那片新生的叶子上,许久未语。
回宫路上,月色如练,宫灯摇曳。
我们并肩而行,脚步默契得像走过了千山万水。
可就在快至凤仪门时,他忽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