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景轩伸手欲推,我一把拦住。
“不行。”我摇头,“这不是武力能破的结界——它是靠‘自愿替死’的执念供养的。每一个替劫者,都被骗说‘你死,万人活’,于是含恨而终,魂不得散,反成锁链之饵。”
他瞳孔微缩:“所以……要破它,得先破这个‘愿’?”
我点头,从药囊中小心取出一包灰烬。
百日来,我走遍京城街头,收下无数百姓匿名投递的信纸——那些写满“我不敢说”“我想活着”“我不想再替别人扛”的倾诉。
我将它们焚化,收灰入囊,称之为“共语灰”。
“你们的痛,有人听了。”我将灰烬缓缓撒向青铜门,声音轻却坚定,“不必再替别人扛。”
刹那间,黑雾剧烈翻涌,低语转为呜咽,像是压抑百年的悲鸣终于找到了出口。
我闭眼,继续念:“现在轮班守夜,不是替死,是共活。你们的名字,早该被刻在光里,而不是锁在地下。”
风骤停。
整条通道陷入死寂。
然后——
咔……咔咔……
青铜门,竟自己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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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门缓缓开启,一股陈腐到近乎凝固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铁锈、血痂与魂魄燃烧后的焦味。
我踉跄一步,被范景轩及时扶住。
他掌心滚烫,可我全身却冷得像浸在冰河里。
门后,是深不见底的地宫。
九根粗如儿臂的黑铁锁链自穹顶垂落,贯穿九根刻满符咒的石柱,每一道链环都渗出暗红血渍,仿佛仍在滴落未干的命魂。
而它们的尽头,汇聚于中央一团翻涌不休的混沌黑影——那不是鬼物,是百代替劫者被撕碎又禁锢的残魂,层层叠叠,无声嘶吼。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主链上。
那上面缠绕着一缕极淡的银丝,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却让我心头猛地一抽——那是我七岁那年的魂丝。
当年我昏厥后醒来,性情大变,原来不是穿书成功,而是这丝命魂被硬生生抽走,钉入命锚,成了维系王朝气运的最后一环。
“我要斩了它。”范景轩低声道,手中长剑已出鞘三寸,寒光映照出他眼底的杀意。
我猛地按住他的手。
“不能斩。”我声音颤,却一字一顿,“这些魂是被‘愿’锁住的。他们信了‘你死,万人活’的谎言,含恨而终,执念成链。现在若强行斩断,魂散瞬间,地脉逆冲,山崩城摧,百姓将成齑粉。”
他剑势一顿,眸光骤沉。
“那你要如何?”
我深吸一口气,从药囊中取出一支通体莹白的细针——共感针,以百种草药灰烬熔炼,又融入我三百个日夜的精血温养而成。
它不伤人,不破阵,只传“感”。
“我们不斩,我们拆。”我抬头看他,嘴角竟扬起一丝笑,“一环一环,轮班拆。疼我来感,他们只管记住解脱的滋味。”
话音未落,针尖已刺入主链第一环。
刹那间,剧痛如万蚁噬心,又似千刀剐骨,从指尖直贯脑海。
我眼前一黑,膝盖一软,几乎跪倒。
那不是我的痛——是第一个替劫者的痛。
七岁女童,被灌下迷药,四肢钉入铜桩,活生生抽走命魂时的绝望与哀嚎,全数涌入我的神经。
“啊——!”我咬破嘴唇,鲜血顺着下颌滴落。
“灵犀!”范景轩一把将我揽入怀中,左手紧扣我手腕,将自己的脉动强行渡入我身,“我共你痛。”
他的心跳如鼓,一下下撞进我的血脉。那痛,竟真的轻了一分。
我喘息着抬头,望向他湿了眼角的双眸,忽然笑了:“你说过,要与我同生共死……现在,信守承诺的时候到了。”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三声轻叩——笃、笃、笃。
是小满的信号。
锁链开始震颤。
第一环,在我剧痛中缓缓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