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烬放好水杯,坐回床边,嘴角挂着温柔笑意。
“晚上店里还有事情,我等你睡着再走。”
指尖一暖,柳烬重新牵住她的手。
唐砚青干脆把柳烬的手拉到枕头上,将自己的脸整个贴了上去。
脸颊和掌心彼此熨烫,如同篝火的余温,烧得她愈发昏沉。
卧室拉着窗帘,所有光线都被过滤成暖色。
空气是暖的,心跳是暖的。连沉默也染上暧昧。
唐砚青闭上眼睛又睁开,看着眼前的人,字句在嘴里斟酌了好几轮,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我能……不叫你柳姨了吗?”
“你想叫什么?”柳烬问她。
唐砚青深深吸气。希望足量的空气,可以成为她的支撑。
“……那个人叫你什么?”她问。
柳烬没有听懂。“哪个人?”
唐砚青花了很多力气,将繁杂心事整理成一个相对简单的句子。
“……你说,你很在意的那个人。”
她看见柳烬一怔,眼神有片刻失焦。
柳烬仍在微笑,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这都多少年了,我早就不记得了。”
唐砚青当然听得出柳烬的逃避。
胸口酸涩,还有一点点闷痛,但是没关系。她早就习惯了这个程度的疼。
唐砚青闭上眼睛,躺回柳烬的掌心。
至少现在陪在柳烬身边的人是她,她还有足够漫长的未来,可以争取期待。
退烧药拽着唐砚青的意识缓缓下坠,直到被黑暗完全吞没。黑暗也是暖色。
她做了一场短暂甜美的梦。
柳烬一直陪着她,在她身边坐了很久很久。
走的时候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头发,动作那么轻,像生怕把她碰碎。呼吸吹在她头顶,酥酥麻麻,如人类可以想象的最轻柔的电流。
假如这是真的就好了,梦里的唐砚青悄悄心想。
她一觉睡到傍晚,醒来时,所有不适竟然全都消失了,身体有一种不真实的轻盈感。
通常来说,症状再轻的感冒,也不会一个下午就痊愈。
实在有些奇怪。
唐砚青伸手去摸柳烬刚才坐过的地方,床单还残留着快要消失的体温。柳烬应该刚走不久。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她沉思片刻,倏然意识到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唐砚青下床拉开窗帘,铅灰云朵挤满天穹,大雨跌落,整座城市都潮湿,仿佛末日。
来自过往的碎片,在她脑海中倏然串联,拼凑出不祥的预感。
——独行的女人,和只在雨天现身的杀手。
唐砚青抓起摩托车的钥匙,冲出家门。
她像黑鹭穿过雨幕。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她无暇顾及灌进领口的雨水,只是拼命地四处张望,寻找柳烬的身影。
终于,在视线尽头,有什么东西被车灯照亮,冷光一闪——
是柳烬头上的银簪。
槐树巷口,柳烬正扶着墙,艰难地挪动脚步,旗袍被暴雨浸成深色,紧贴着皮肤。
“柳姨!”唐砚青甩开车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