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恕从塞北归来,生了场怪病,身上并无外伤,却昏睡数日不醒。
将军府挂出悬赏,能治将军顽疾者,赏黄金十两。
京城所有名医,都来将军府走过一趟,却谁也瞧不出她的病根,究竟藏于何处。
唐恕不省人事,自然无从知晓这些因由。
她被困在一场战火纷飞的梦魇里。
边关的战鼓又在轰鸣。
精铁盔甲泡进发黑的血水,她在箭雨和烈焰中厮杀,无休无止。
黑色野猫衔着只香囊,窜出燃烧的军帐。
暗无天日。
南风吹来的时候,唐恕隐隐听见有人唤她。
“将军,将军。”
唐恕挥动刀锋,仓皇回首。
却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端坐于前,泰然自若,似有道骨仙风。
……金戈铁马的地方,为何会忽然窜出一只狐狸?
不等唐恕细想,战马,营帐,瞭望塔……周遭的一切倏然散去。
她在一处空空如也的苍白之境。连风都寂静。
那狐狸开口对她说话:“梦断魂劳,殚精竭虑。将军该醒了。”
唐恕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躺在将军府的卧榻上,发了一身虚汗,大梦方醒。
下人们喜极而泣。“将军醒了,将军终于醒了!”
唐恕还在茫然四顾,找那白狐的踪影。
待她彻底恢复了神识,丫鬟玉儿向她讲清前因后果。
眼看那些声名显赫的郎中,个个无计可施,众人万念俱灰之际,一位姓柳的小姐说自己略懂巫蛊之术,想为将军辨症。
众人从未听过这位柳小姐的名号,多有疑虑,对她百般威慑,说不治便罢了,若是把将军治出个长短来,可全要算作她的罪状。
那柳小姐并未因此退却,执意前来应诊。
柳小姐到唐恕床前一看,当机立断,说将军并非身患顽疾,而是中了蛮族巫医的恶咒。
大伙儿更觉得荒唐无稽,姑妄听之。
却见那柳小姐将一卷白纸,铺在唐恕榻边,取炉中香灰为墨,在纸上画出一具枯骨。
接着,她咬破自己指尖,往香灰枯骨的眉间一点,又往唐恕眉心一点。
就在眉心染血的瞬间,唐恕呛出一口黑血,血污里裹着一小块羊皮,写满密密匝匝的外族文字。
“咒心已解,将军很快会醒。”
柳小姐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将军府。
谁也没想到,不出半日,唐恕竟真的霍然痊愈。
听完这离奇故事,唐恕想见见那位柳小姐,当面答谢她的救命之恩。
然而府上众人,将京城翻来覆去地找了好几遍,始终未能寻得柳小姐的下落。
“倒也没有关系!将军既然醒了,柳小姐一定会来府上领赏,到时候你就能见到她啦。”玉儿推断。
但玉儿显然没有料到,寻人的告示在城中贴了数月,唐恕的那位救命恩人,迟迟没有前来领赏。
也许她只是途经京城的过客,并未久留,也许她是隐世的闺秀,并不看重这几锭金银。
唐恕虽然遗憾,却也没有苦恼太久,仍是忙着做她少年得意的女将军,纡金曳紫,肥马轻裘。
九月初一,唐恕带玉儿去菩萨庙进香。
庙中人头攒动,热闹极了,仿佛半个京城的百姓都挤在这间庙里,要求菩萨的保佑。
正要打道回府的路上,玉儿突然攥住唐恕的衣角。“将军,你快看!”
唐恕顺着玉儿的手指头望过去,看见两个轿夫,抬着一顶玄色暖轿,正在田垄上徐步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