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炽灯骤然亮起,镜片下,顾知宜的视线扫了眼手边的止血钳,一点血迹将方才的暧昧氛围撕得粉碎。
“老大,还需要消毒吗?”申恩捧着医疗箱站在门口,声音闷闷的,不敢推门进来。
顾知宜推了下眼镜,将用过的绷带和剪刀给整理,垂着头做这些看起来既随意也专注,“放着吧。”
申恩这才敢进来,轻手轻脚的,将文件夹也一并移交给他。
“老大,这回的任务要说也不算棘手,怎么我感觉…你在有意拖延?”
申恩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垃圾桶内沾血的绷带,欲言又止。
“拖延下去的好处有很多。”
顾知宜翻开文件,钢笔在纸面划出沙沙声响。
灯光下,刚才在直播间游刃有余的慵懒姿态早已褪尽,只剩镜片后一片公事公办的冷清。
他屈起食指,敲在桌面。
“一,回去之后顾正滨很可能会直接定下继承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太轻松反而可疑。”
紧接着是第二根手指落下。
“二,我要让温家欠我个人情。顾家以后在我的手里,这人情是退路之一。”
“第三。”
说到第三个理由时,顾知宜无名指突然在桌面上一滑。
窗外的光斑恰好掠过他眉骨,那颗淡痣映得清晰可见。
他抬眸,目光幽远。
“我猜她哄人的办法应该只是抱一抱。”
“我想要别的。”
他淡淡收回视线,继续进行工作,手机振动一声。
「洺港今晚雷雨。」
洺港是顾知宜出差的地方。
贝言这话来的没头没尾,顾知宜凝望这六个字安静躺在对话框里。
钢笔尖悬停在纸面上方,墨水滴落,在签名栏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他眸光晦暗不明。
申恩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老大,老大……”
顾知宜轻微眨眼回过神,申恩不得已喊了他,几番犹豫还是说出:
“老大你想靠短暂分离让贝小姐在乎你,但是……”
顾知宜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申恩鼓起勇气说完:
“但这短暂分离真的不是在惩罚你自己吗?”
顾知宜沉默垂着目。
“老大。”他抿了抿唇,神色复杂,“你快熬不住了都。”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
申恩看着自家老板慢慢摘下眼镜,修长手指按了按眉心,动作轻得像在掩饰什么。
“我知道。”他只这么说,随后继续签字-
暮色沉沉,贝言坐在单人沙发上,随意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冷淡地扫过对面的父亲、哥哥,以及——
坐在最边缘、眼眶通红的宋萦。
很好,三堂会审。
她心里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等她爸开口。
反正这些年类似的场面她见多了。
无非是宋萦又告了什么状,而她得应付一场训斥。
这回估计又是来哭封杀的事。
果不其然,宋萦摆出一贯的柔弱姿态,低着头只盯着自己的鞋尖看,默默抠着美甲,豆大的泪珠却一滴接一滴没断过。
“贝爹,我知道贝贝一直不喜欢我,但我能走到今天,靠的也都是自己的努力。”
“就这么收走我的一切我该怎么活……”
贝言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针对她的说辞,她并不打算将这件事推到顾知宜身上,她打算直接做了这恶人。
她晃着脑袋,也没喝杯中苦极的茶。
其实没尝过,但知道不会有人迁就她口味,所以干脆默认是苦的。
宋萦扯了扯贝俢明的衣角,“贝爹,我求求贝贝了,我不知道哪里得罪她,但至少放我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