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鲁门连续两次提及“不排除为了朝鲜战局而使用核武器”,而且间隔时间很短,这一举动用冷战后期的战略学术语来说,叫做“核模糊政策”。
典型例子是80年代,各种渠道证明以色列很可能拥有核弹头之后,以色列官方在被记者问到“以色列如果再度面临赎罪日战争那样的威胁,会不会使用核武器”时的表态。
只不过杜鲁门刻意模糊化美国核政策的话术,在主席这里只撑了一个回合。
“11月30日杜鲁门第一次谈到在朝鲜半岛使用核武器,这种语气可以认为是一种试探。没过几天,他又把差不多的观点向记者重新透露了一遍,这其实是心虚的表现。因为试探不需要连续试两次。”
总理从逻辑上梳理杜鲁门的内心活动。
主席:“如果美国人决定要用原子弹了,杜鲁门这个时候就应该缄口不语喽。”
李刻农:“那么我们在广播和报刊上就还是坚决斥责美国想挑起核战争的行为,表示中国军民已经严阵以待,无论是核讹诈还是核战争,中国人民统统不畏惧。不过,主席,前线的9兵团、13兵团,恐怕也要做一些相应的防核打击的措施,比如让部队更分散,还有安东、集安两地,也要采取一些防范措施。”
主席点点头。“还有啊,东线的后勤运输,现在美国飞机全都压到那边去了,9兵团的粮草运输线可不能垮了。”
现在是12月6日。
陆战一师被团团围住已经整三天了。
在日本的报刊中,甚至欧美媒体,都开始惊恐地报道“美国陆战一师及师长史密斯少将被中国军队完全包围,形势非常危急”。
就在12月5日夜,9兵团20军发动了一次凌厉的夜袭,打击重点放在古土里。至12月6日凌晨,9兵团58师将古土里的简易机场完全毁坏,并且压缩包围圈使得古土里的美军即使白天也无法修复机场因为机场已经在美军和志愿军阵地火力的交界处了。
现在陆战一师控制的阵地,大约是一个长宽比4:1的长椭圆形,椭圆形的两端分别是富盛里(西北端)和古土里(东南端)两个村镇,原先的简易机场在古土里的东南方向,已经被志愿军压缩得失去控制力了。
在富盛里和古土里之间的空地再修一个机场?这真不太可行,两个村镇之间的沟壑太多,没有现成的平地,不大兴土木是修不起机场的。
其实从另一方面来说,要不是两个村镇之间有不少天然的沟壑小山包,美军也无法在两个村镇间设立连续不断的防御点把古土里和富盛里的防御共事连为一体。
所以,从12月6日开始,陆战一师已经没有“插上翅膀撤退”的选项了。经过前几天的战斗以及孜孜不倦地空运伤员,包围圈中的陆战一师还有大约1。4万人,这精疲力竭的1。4万人外面,是同样非常疲劳的9兵团指战员。
陆战一师的弹药、给养全靠空投,以前简易机场还在的时候,美军就在大量空投物资简易机场吞吐量不够。12月6日白天,陆战一师光靠空投,居然接收了200吨物资。
周围山头上的志愿军看着天上穿梭不绝的美军运输机,只能仰天长叹、咬牙切齿,外加羡慕嫉妒恨。
但其实每天150吨的空投量,对于美国远东空军来说只是常规操作而已,两年前的柏林大空运,美军高峰期每天往柏林市运送12000吨物资。
一方面,美军在用空投强撑陆战一师不倒,另一方面,远东空军、美国海军疯狂地用空中力量在东线对地轰炸:
轰炸陆战一师附近的山头,不管有没有看到中国军队都把炸弹丢下去;轰炸从集安江界狼林湖长津湖的公路;轰炸整个长津湖地区所有的可能让中国军队驻扎的地方(十几个村庄被摧毁了)。
这十几个被炸平的村庄当中有几个确实是志愿军曾经用来留宿休整的,但美军轰炸的时候是白天,志愿军早就撤离村庄隐蔽,还带上了朝鲜村民,因此美军的轰炸没造成志愿军什么人员伤亡,但是造成了朝鲜平民相当巨大的财产损失。
美军对后勤线的打击是9兵团最感到难受的地方。
12月4日,狼林湖北部的志愿军油库被炸毁。从江界向前开的卡车在狼林湖必须加油,否则油箱支撑不到长津湖。油库被炸毁逼迫后方用了1天时间重建狼林湖的续航油库,志愿军的运输队大批滞留在狼林湖附近,12月5日早晨,大批美军飞机集中在狼林湖一带空中游猎,一个上午就摧毁了70多辆隐蔽待命的卡车。
要不是狼林湖在12月5日下午开始下雪,志愿军损失的卡车数量还会更多。
12月5日晚上,也就是20军对古土里之敌发动夜袭时,志愿军的运输车队再度出发。可是,在白天的轰炸中严重毁损的公路给了志愿军另一个打击:
有一处公路白天被美军炸出巨大的弹坑,虽然周围的朝鲜军民组织起来,在傍晚用大量碎石填平了弹坑,可是填得不是特别踏实,满载弹药的卡车压上去就翻了。
而且这卡车不是翻在路边,而是一个跟斗平躺在公路上,把路全堵死了。
附近的朝鲜群众、后勤运输的志愿军、后续卡车上的司机七手八脚,把满脸鲜血的司机和副驾驶从车里拖出来,又费劲地把翻倒的卡车里的炮弹搬走,然后才能挪动卡车,把它推到路边。做完这一切,时间已经是12月6日凌晨两点半留给运输队的时间不多了,他们天亮前肯定到不了长津湖。
12月6日天一亮,史密斯就立刻命令部队投入作战,向东南方向重新控制机场,向南攻击狼林湖附近的山头突围。
距离机场1公里处的矮山是进攻的重点,昨天晚上中国军队顶到了这里,在山坡修筑了简易的战壕,从这里用重机枪就能封锁跑道,山头不夺回来,美军就无法安全地呆在机场。可是在美军的炸弹、炮弹、燃烧弹的狂轰滥炸之下,这个阵地的志愿军巍然不动。
史密斯从望远镜里看到,整个矮山包都被凝固汽油弹炸成了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可当美军猫着腰向上爬的时候,从火焰的间隙中仍然源源不断地射出子弹。
美军连滚带爬地下山,陆战一师的坦克炮、40毫米机关炮、12。7毫米机枪对着矮山扫射了半个小时,这座山头原先是白雪覆盖,然后被燃烧弹灼烧成了焦黑色,被炮弹犁地之后再变成了黄黑相间。可当美军再往上冲的时候,这一片黄黑相间的废土中又站起来无数的中国军人,向美军猛烈投掷手榴弹,然后两边的士兵集团狠狠地碰撞在一起,用冲锋枪、刺刀、枪托、工兵锹、甚至是用拳头和牙齿在搏斗。
战至下午,史密斯不得不让部队撤回来。一天的狂攻徒劳无果,陆战一师只能接受“机场已不可能重新投入使用”的现实。史密斯不知道对面的中国军队伤亡了多少,但他知道,陆战一师的一整个步兵营、两个工兵连在一天的战斗下来,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
在古土里的野战医院,史密斯眉头紧锁。嗷嗷叫的100多名伤员似乎在诉说白天的战斗有多惨烈,比裹着纱布的伤员数量还多的是身上没裹纱布的PTSD患者都是重度的PTSD,这些陆战队员活活在战场上被吓疯了,就算身上没伤,重度PTSD症状也让他们什么都干不了,甚至生活自理都成问题。
史密斯从这些人身边走过时,鼻子都闻到了这些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尿骚味大小便失禁对于PTSD患者来说再正常不过了。
战伤和吓疯的病区之后,是冻伤专区。现在陆战一师的野战医院已经不收治冻疮患者了不就是萝卜手、脸上长几个冻疮而已,自己回家擦药去。只有手指头冻掉耳朵冻掉的人才有资格进野战医院。
况且就算进了野战医院,这些伤员也没法空运回后方治疗了,只能在医院里呆着。
之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向上级发报。”
史密斯从野战医院回来,在指挥部的掩体内下命令。
“不是第10军。使用远东密码。我不但要向第10军,还要向麦克阿瑟和联合国军司令部直接发报。”
“12月5日夜间的作战中,陆战一师增添了370名伤员。12月6日的突围战斗中,我部有310名军人阵亡或失踪,并增添了178名伤员、110名重度冻伤患者和203名重度精神疾病患者,这些伤病员均已完全丧失了继续作战的能力。”
“12月5日晚至今,已有11名伤病员在野战医院去世。随着防御态势的继续恶化和伤员的不断增多,死于医院的军人会越来越多。”
“陆战一师当前的可用人数已降低至12000人,这其中包括了运输、后勤等所有的非战斗编制人员。”
“如果12月7日,陆战一师被包围和孤立的态势仍旧无法得到根本性的改善,我部将不得不向中国军队投降,以避免无谓的牺牲,尤其避免是本有希望活下去的伤员死于恶劣的环境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