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寿讶异地挑挑眉,杨玉说:“我也看过她的资料。父母都是老师,一路成绩优异读到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选择和初恋男友一起回乡,反而果断决定分手,抓住了X集团的机会,孤身一人来到异国他乡。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步步爬到行政总裁的位置,接着又辞职创立自己的品牌,不仅做得风生水起,还能把控话语权。哪个大洲的人都知道,李月池设定的《随园食汇》分为甲等、丙等、乙等,是评价美食最权威的标准。能进这个系统,才称得上是真正的高级餐厅。”
朱寿点头:“她是当之无愧的佼佼者,并且这还只是她成就的一个方面。你那天也看到了,她的剑术也相当好。”
杨玉:“……”随便夸几句,你还真就与有荣焉了。
杨玉话锋一转:“我知道,我知道,可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所以我不得不警惕。她非但不是恋爱脑,而且还十分精明。你们走得越近,她迟早会察觉出您的不对劲。那时你要怎么办?是把她绑去沉海,还是让她去向检举您?”
又是这些话,他听得已经烦不胜烦:“我还要说多少次,我会小心,我不会漏出马脚!我们已经在伊利昂这么久了,社交、宴会、商贸洽谈,不是也没人发现端倪吗?”
杨玉依旧苦口婆心:“那是社交场合,谁不是带着假面具呢?可您现在,是巴不得黏在那个女人身边,这个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您成功了,她爱您爱的死去活来,甘心对种种不合理的事视而不见。她的朋友也不是吃素的啊。”
杨玉开始掰着手指头列举:“时春,维和部队的参谋军官;方贞筠,国际律师事务所管理合伙人;夏婉仪,萨尔茨堡大学的文学教师,还在孔子学院里任教。这三个要么本人就是公职人员,要么就和官方走得很近。您能叫一个人瞎,总不能叫这三个人都瞎吧!”
杨玉越说越觉得前途无亮:“国内现在不管我们,是因为我们身在海外,也不会害华人。可要是让他们知道,这里的掌权者居然是中国人,您觉得他们会放过我们吗?谁都知道,中国的军方和警察是最难缠的,一旦被他们盯上,我们的案底就都藏不住了!”
朱寿的面色在霎时间沉了下去,他没有大声怒斥,只是一字一顿说:“记着,我没有案底,我没有主动害过任何人。我杀的每个人,都是恶贯满盈。不管按哪国的法律,他们都该死刑。”
杨玉咽了口唾沫,他的汗毛直立,可他还是鼓起勇气说了出来:“那等国际刑警找来时,您也打算这么说吗?”
朱寿依靠在沙发上,他满不在乎:“要是真有那么一天,谁也没办法。我已经累了。”
他明明笑着,可却有无尽的苦涩:“你想家吗?”
杨玉一下呆住了,他的眼圈发红:“……谁能不想,可想有什么用。”
他本来想劝老板别冒险,可没想到人家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了,反而还勾起了他的愁肠。
朱寿垂眸:“我可以送你回去。你是顾问,见过你的人本来就不多。整容伪造身份,说不定还有机会。”
杨玉的心在狂跳,他下意识问:“那您呢?”
朱寿摊手,他扯了扯嘴角:“我?我已经混成掌权者了,你说我要怎么走?我走了,那么多兄弟又该怎么办?”
杨玉一窒,他半晌方说:“我不走,我哪儿都不去。您救过我的命,我走了,您怎么办。再说,不是走了就能摆平一切的……”
低沉的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朱寿问:“可你留下,我也不会改变心意。”
杨玉感觉头痛欲裂:“我承认,她是很优秀,但就见了两面而已,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您真是被下了降头了?”
朱寿失笑:“我也不知道。或许,真是前世有缘吧。”
杨玉嘟囔:“说了别成天看小说……就算有缘,也是孽缘!”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杨玉终于明白这已是覆水难收了。他只听朱寿又问:“让你查得那个人,怎么样了?”
杨玉默了默,只能又把张彩的资料拿过来。张彩查朱寿,什么都没有。朱寿查张彩,可是把他的父母兄弟全部都翻了出来。
杨玉问:“他们可都在国内,要在那边动手,风险太大了。”
朱寿在张父的名字上打了个圈:“谁说要动手了?”
随园中,张彩在不久后就结束了假期,回到了工作岗位。月池对此如鲠在喉。
贞筠听完始末后叹气:“这就是摊子铺得太大,你们以前又绑定得太牢了。他已经有了掣肘你的资本。”
时春问:“找到通风报信的小鬼了吗?”
月池说:“找到了又怎么样,我既然不想撕破脸,就不能闹得太僵,好在我已经收回了一大半的事务。”
婉仪皱眉:“可另一小半该怎么办呢?能不能想法子,让他再休一段时间的假。”
月池都被逗笑了:“他又不是傻子,都到了这会儿了,他已经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我了。”
张彩也打得是先赖上的主意,时不时送花和礼物,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可以先试一试。如果她试过之后,还觉得不合适,他立马滚,绝无二话。说得好听,不就是以退为进吗?现如今,只能盼着另一方给力一点了。
然而,她没等来契机,却等来意外。一天,张彩红着眼找她请假,原因是父亲在体检时查出得了癌症,是肝癌。
月池大吃一惊:“已经确诊了吗?”
张彩的身形已经摇摇欲坠:“是晚期。”
月池更加不能理解,中国的医疗保障是出了名的好,城约乡约的医院都提供检查,怎么会没查出来呢:“之前就没看出来征兆吗?”
张彩坐在椅子上,茫然失措,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之前……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听我妈说,他一直呆在老家,哪儿都不肯去。这次要不是在路上摔了一跤,好心人非要送他去医院,也许我们到现在都不会发现。”
早就听说父子关系不好,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月池拍拍他的肩膀:“你打算怎么办,伯父入院了吗?”
张彩说:“哥哥已经赶回去了,准备带他去慈济医科大学附属医院。”
月池听到慈济医科大学的名字就松了口气。
慈济医科大学的前身就是巴蜀慈济堂。正德一朝,多少中药百年老字号,都被官府侵夺产业,只有慈济堂苟延残喘。后来,建昌、宁番地震,慈济堂应当时四川巡抚谢丕所请,竭力全力救助灾民,在西南彻底打响了名声。经这一场大难,朝廷也终于意识到官营垄断的弊端。内阁首辅李越下令归还民间产业,她还亲自为慈济堂题写了匾额。慈济堂和其他中药老字号由此连成一线,蓬勃发展,在世界上都享有盛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