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养子,你就该供我读书。”
“你怎么能和我抢东西呢?你要顺着我,要知道,我们家对你有大恩……”
大恩?
这么多年过去,所谓的大恩早已变得纸一样苍白脆弱,反而是要靠着他才能把这个家维持下去。
李终程年岁越大,就越感觉到这种“失控”,无时无刻不在担心舟多慈踩到他头上。
他急切地想要找到新的“把柄”,以此来让兄长对他千依百顺。
此刻找到了,可不就兴奋得脸都红了。
舟多慈有些疲惫。
他过去从没想过弟弟说这些话的目的,毕竟这些话,虽然刺耳,但都是实话,直到……
直到李终程把已故多年的父母从土里挖出来,赤裸裸地摆放在霄鹤大殿上,供众人随意打量。
那白骨上还沾着土,伶仃一把,就为了让他在愧疚下闭上嘴,认了这个罪。
李终程说他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抛弃幼弟,先不论李终程还算不算得上幼,他当初离开时,是把李终程的前程安排好了的。
李终程口口声声那是他家,让他滚出去。
他只得离开,后来历练有了收获,曾经回来过一次。
远远见到昔日故人那一刻,舟多慈险些没认出人。
他离开后,弟弟失了父母,又没有谋生能力,过的一天比一天凄惨,直直饿得皮包骨头,在街头捡菜叶吃。
舟多慈记得弟弟不愿意见他,又念着李终程和镇上的舅舅家关系一向好,变卖了身上的灵宝,把弟弟托付给了他们。
足有万两黄金,他怕人心隔肚皮,只给了舅舅家三千两,剩下的全在李终程身上。
这笔钱,别说读书,保他在凡间安稳一生都足够了。
舟多慈声线微哑,仿佛舟间晨雾。
“追杀你的那人,和我没关系,但是和你有关系——舟知晏是你的亲哥哥。”
李终程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瞳孔放大,“什么?”
“你曾经有个哥哥,十八年前,有人来到云镇,找到了你的父母——”
十八年前,仙魔大战。
沁华夫人战场产子,奄奄一息,几度濒临死亡。
彼时华羽仙尊不在,仇家趁乱抢走她的孩子,送到了这户农户家中。
仇家恨极了舟家,又奈何舟家不得,只能用这种手段报复,把他送到这户人家,便是看中了这户农户家贫,想毁了他前途,让舟家夫妇生不如死。
而且,为了让他更为艰难,仇家更是对这对夫妻坦言,自己就是为了报复这个孩子的家族,才会抱走他们的孩子。
他本是想让这对夫妻忍受骨肉分离之痛,怨恨于舟多慈。
可谁知这对夫妻虽清贫,却也不傻。
这天上掉下来的儿子一身细皮嫩肉,一岁便能口齿清晰地说话,及到五岁,只一根随手折来的树枝,便能把村里的猎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怎么看都绝非慈常人家的孩子。
这样的人家丢了孩子,怎么可能不闻不问,必然会大张旗鼓地慈找。
那黑衣人一副鬼祟模样,一看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哪怕是为了避祸,也不敢就这样让别人平白丢了个孩子。
十有八九,是把他们的孩子顶了上去。
没有任何人应当理所当然地被牺牲。
所以哪怕这些负罪感绝不应该由小公子来背负,他还是选择做那个被动的决策者。
首领说不出话,他只能用力地点头,潦草又强烈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愿,才结结巴巴地说:“您、您不用这样请求,我们愿意的,我们的宿命就是和魔物抗争啊,一代一代下来,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这样的牺牲一如既往,令人习惯得甚至算不上什么牺牲。
他的话又突兀地停住了,因为此时,眼前的小公子眼睑有些泛红,片刻后微偏开了头。
首领不敢出声,像是怕惊扰到倒映在水中、触手可及的月那样,小心翼翼的。
第383章决战(三)
有点丢脸。
我深知这一点,却无法控制住此时澎湃涌动的心绪,只能借由侧过身的动作用来遮掩神色,不至于显得再难堪一点。
片刻和缓后,我方才开口:“我会记得的。”
“……如果能活着离开西渊的话,”我声音极轻,却是以修为前途、自身气运,对天道立誓:“我会让今日之举,和妖渊人万万年来所行义事,为万万人知。”
不再隐姓埋名,做无名之人。
舟十六还记得调查舟多慈时,有一条说他不爱说话,回得简短,“爹和娘呢?”
每派每宗的功法大同小异,各有差距。
他一眼能看出舟多慈修炼的功法不属于华弥仙境,说明他不是亲传弟子。
又是这样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散修,怎么会知道只有亲传弟子才能得到的玉佩是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