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除了黄沙就是黄沙,只有这里稀稀疏疏还有几根草。大树下有座坟包,上面竖了个墓碑,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舟瑾瑜,林娴之墓。
是舟多慈的字体。
裴解意扭头看向舟多慈,雨幕之下,舟多慈只是垂着眸,神色不清。
过了半晌,舟多慈才蹲了下去,伸手去擦墓碑上的雨水。
然而雨丝不断,斜斜地打在墓碑上,顺着墓碑上的凹槽一路向下流,直到落在黄土地上,了无踪迹。
舟多慈收回手,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墓碑,一言不发。
在过去的无数个瞬间里,舟多慈经常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无论在何时何地,安静下来时,似乎总是游离的。
裴解意之前不明白,直到今日看到了这座坟包,好像才有了点头绪。
“叮,恭喜宿主获得关键线索,当前任务进度:50%。”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回荡,裴解意也跟着蹲在舟多慈旁边,注视着面前的坟头。
坟头不新不旧,周围杂草丛生,看样子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来了。
良久过后,裴解意才开口,问的却是别的事情。
“你是青岩镇人?”
他依稀还记得原书中的内容,舟多慈是在门派的山崖脚下被原主发现的,而门派离青岩镇有十万八千里,若是想要单凭肉体凡胎走过来,少不了吃一顿苦头。
舟多慈过了一会儿才回答:“不是。”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当初他们来青岩镇找友人商议要事,出了意外。”
“我一人带不回去两人的尸首,只能就地下葬。”
裴解意刚想问你父母的友人为什么没帮你一起,余光瞥到不远处还有座稍小的坟头,新旧程度和这座不相上下,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空气再次陷入安静当中。
“他们是什么时候……”
“一年前,”舟多慈好像知道他想问什么一样,打断了他,“还没找到凶手。”
疑问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解答,之前舟多慈背着他的行动也得到了解释。目前得到的线索不全,裴解意只能猜测在青岩镇中发生了一件大事,舟多慈父母包括父母的友人全部被灭口,只有舟多慈一人得以生还,为了躲避追杀,才会一路逃亡到门派山脚下。
他很少应对这样的场景。裴解意试着伸出手想要拍拍舟多慈肩膀,垂下的指尖在舟多慈肩膀上凝悬许久,还是没能落下去。
半晌后,他收回手,维持着原先的姿势一动不动了。
一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舟多慈才动了动。
“雇主没催你赶紧回去?”
裴解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舟多慈指的是什么,片刻后回答道:“这不是有你的锦囊吗?我回去都能把老板炒了。”
只不过老板现在还在和他一起发呆,不着急回去。
舟多慈站起身,最后看了眼墓碑后,收回目光。
“这几日我还会待在青岩镇,你若有事找我,就去百花楼中找厨子赵四。”
裴解意点点头,而后舟多慈也不再管他,径直朝着青岩镇的方向离开。
直到确定舟多慈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裴解意猛地跳了起来,选了条和舟多慈截然不同的路拔腿开始狂奔!
辛德瑞拉总算赶在天亮前回到府邸,轻车熟路地绕过打盹的小厮,走过回廊,轻手轻脚打开厢房的门,脱掉外衣上了床榻。
裴解意想了想,还是将沾染了血液的白纱放在枕下,准备等今天晚上的时候告诉老板娘白纱被不小心扯坏了,让老板娘重新给自己一条。
这两日里,裴解意睡觉的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更别提今日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还杀了个人。裴解意浑身酸痛得要命,全身上下每一根骨头都在朝他发出抗议。几乎是刚沾上枕头,他便两眼一闭,与周公梦中相会去了。
刚进入深度睡眠,裴解意就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于是舟多慈刚推开门,就看见裴解意顶着比昨天还大的黑眼圈坐在床榻上,一脸苦大仇深地看着他。
舟多慈:“……”谁又惹他了?
裴解意现在很不爽,非常不爽。
凭什么他只是熬了两个通宵就感觉小命不矣,而舟多慈还能精神奕奕地每天早起来叫他?
况且舟多慈到底带了多少身换洗衣服!怎么每天都不重样,当初的包裹里不是只带了几样东西吗!
舟多慈自然听不到裴解意的内心活动。他刚想开口,便眼尖地发现裴解意露出的里衣衣领湿了一半,紧紧贴在裴解意修长白皙的脖颈上。于是原先想说出口的话转了个弯:“……师尊出去了?”
雨是将近天明时分下的,若是裴解意没出门,衣领上为何会有水?
解言,裴解意心里“咯噔”一声,原本还困得有些神志不清,当下翛然间清醒过来。
他轻咳一声,眼神忍不住错开舟多慈的目光。四处乱瞟间,看到了一夜未关的木窗。
窗沿上水渍未干,桌面上的富贵竹也带着水珠。
裴解意装作茫然地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如同恍然大悟般道:“你说这个?盛夏炎热,我这几日都没关窗,大抵是雨水飘进来了。昨夜下雨了吗?”
说着,又假装关切道:“徒儿昨夜休息的如何,可有把窗户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