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偏偏选中了舟多慈呢?”
这问题让也渡脸上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他微微颔首,缓声道:“《衍天遗册》上,唯独没有关于他的记录。我无法得知他的任何命运。并非我选中了他,而是《衍天遗册》选中了他。”
舟多慈紧紧盯着也渡被蒙住的双眼,《衍天遗册》就藏在那条黑绫后面。
车厢狭小,两人抵足而坐,膝盖几乎碰到一起。
“师尊,您会将此书传给我吗?”
也渡撇过头,淡淡道:“这是一本不详之书。”
他拒绝了。
舟多慈一把拽住他的袖子:“我愿代你承受眼盲之苦。”声音一顿,又急忙解释道,“弟子绝无其他用心……”
“多慈!”也渡语带斥责制止他的话。
他自是不会怀疑舟多慈索要《衍天遗册》的用心。
亲自收的弟子,又怎会心怀戒备?
舟多慈将那截袖子拽着不放,执拗地又问一遍:“你会将书传给我吗?”
“不会。”
这句回绝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舟多慈无法再说什么,俯身埋进自己臂弯里,蜷成一团。
似乎重获人身,他也无法为也渡做些什么。
半晌,雨势小了些许,车厢里的雨声微微缓和。
“多慈,我并未为你取道号。”也渡忽然开口。他抖了抖宽大衣袖,压在舟多慈手底的那截袖摆自然滑落。
舟多慈知道他的意思。
“师尊不愿衍天一脉继续传承,想要断在弟子这一代。”
也渡微不可察地一笑,像为这名弟子的通透而欣慰。
经过这几日的反复尝试,舟多慈都未能销毁那批谶书,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真的与衍天一脉宗学无缘。
难道也渡连这也算到了?
“师尊不愿收庄澜和凌原为弟子,是怕耽误他们前程,却为什么要收我?”
“我在你身上,没有看到与旁人的因果牵连。你就像是……”也渡顿了一顿,“你像舟多慈一样孤独。”
真正孤独的人分明是也渡。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两人才会为彼此吸引,走上殊途同归的道路。
暴雨带来的潮气充斥着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也渡端坐对面,两眼被黑绫蒙住,也不知是在打坐凝神,还是睡着了。
他像是一樽没有自我的空壳,里面盛满了对舟多慈的思念。
最终,舟多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弄得烦了,悄悄使一阵狂风吹散那浓重黑云。
他现在拥有实体,对周围的感知大幅下降,从前方圆十里的动静了若指掌,而现在的状态需要凝神聚气才能感知,操控风雨也不像之前随心所欲。
好在那云还是被吹散了。
天色将晓。
马车奔波一夜,雨停之后反而放慢了速度,最后嘚嘚停在一处无名湖畔。
这对白马是净缘用术法所化,停下来后就变回了两只巴掌大小惟妙惟肖的木马。
当年道门执掌天下,百家之学皆被列为禁忌,净缘为了求证百家之学的存在,遍览群书,杂七杂八学了一大堆本事。
这些本事后来应用于无相宫的建设,无往不利,事半功倍。
也渡下了车。
“快到了,再往前是天心宗地界。天心宗终年极寒,路面冻结,乘不了马车,要委屈你走一段路。”
怪不得这一路越来越冷,好在也渡未雨绸缪让他多带两件厚的衣服。
刚上路时,天气炎热,蝉鸣阵阵,待他们行到此处,所见一草一木甚至都带了霜,眼前的湖泊甚至上了一层薄冰。
舟多慈才一下车,一阵冷风拂面,差点给他冻出鼻涕来。
“好……好冷!”
他一阵哆嗦,吐息在面前化作一团白雾。
也渡似乎才想起他没有灵力,无法抵御严寒。还没到地方已经冻成这样,再走一段恐怕坚持不住。
他朝这不成器的徒弟伸手,示意他将手搭上来。
谁知舟多慈反倒后退了半步,恭敬道:“弟子不敢逾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