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可没用。阚英等人唯一不可让步的,便是小皇帝的身体健康。
小太监跑得气喘吁吁,请来了白发苍苍的太医院院正,容初弦让他先下去休息,独自面对犹如恶魔一样的老太医,口腔中都泛着中药的苦涩。
他求救的目光看向阚大伴,却见对方早早走到太医身边,细细说起今早的梦魇,末了,又担心地问一句:“这是不是惊魂?”
听听,这都什么话!小孩子才惊魂呢!
容初弦很不服气:“这算什么惊魂,只是做个噩梦……”
“陛下且伸手。”
老太医不偏帮舟何一方,决定用事实说话,把过脉后,只凝重道:“陛下忧思过重,气结于心……”
容初弦口中似乎都泛起熟悉的中药苦味,整个人都有点蔫哒哒的:“一定要喝药?”
“陛下年轻,恢复快,这药再吃三天即可。”老太医慈眉善目,似是安慰,“不然会遗留病根。”
最后两个字正好戳中阚大伴的心病,他眼中闪过深切的紧张与悲伤,却又很快收敛,跟着劝说:“陛下,且再忍耐些时日。”
容初弦只好点头应下。
等太医走后,他终于有时间干正事了,兴致勃勃地准备出宫。
这算是微服私访,带的人不多,只坐在没有家族徽记的马车中,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从另一条路直达北镇抚司。
小皇帝不愿意高调,只以为这是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突击”,殊不知,阚英早就派人出宫打了招呼,东门亭立时将诏狱那些刑器收拾干净,血腥味也清一清,不让冲撞了陛下。
东门亭行礼后,锋芒毕露的气势缓缓收起,脸上的微笑温和而收敛:“见过陛下。”
周王一案牵连甚广,因此,北镇抚司的大堂内人来人往,几位同知、佥事行礼后看到指挥使如此变脸,眼睛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乖乖,这还是他们的指挥使吗?
别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同僚可是清楚得很,指挥使虽然“贤名在外”,在北镇抚司内可是说一不二,但凡进了诏狱,没有不怕他的。
何曾见过指挥使在北镇抚司内如此“和颜悦色”?
他们的目光慢慢转向行礼的对象。
新鲜上舟的小皇帝披着厚厚的黑袍,兜帽拉下,露出略带少年气的脸,相貌柔软,眼神清澈,和北镇抚司完全是两个极端。
“咳、朕听闻周王已经押解入诏狱。”容初弦还不太适应这个自称,每次都要一会才能反应过来。
“臣正要上禀此事。”东门亭应答,“开国以来,宗室犯罪多由陛下亲自裁决。”
容初弦道:“那好,你带朕去见他。”
东门亭动作微顿:“诏狱血气甚重,环境阴暗,周王不过半日便吓破胆魂,神志不清,若陛下想见他,还是在大堂的好。”
三言两语,便改变了小皇帝试图去诏狱的心思。
容初弦点了点头。
不多时,面色憔悴的周王便被几个力士押了上来,他年至不惑,舟车劳顿短短半月,便形迹萎靡,面无血色。
原本记忆中的兄长形象被面前的人覆盖,容初弦坐在上首,心情复杂:“你知道寿昌伯的计划?包括他要引戎狄南下?”
周王低着头,不发一词。
因着这事,容初弦特地翻阅了开国以来宗室资料,寻思量刑。看完后简直下巴都要惊掉了:一百多年来,没有一个宗室因罪抓捕。哪怕他们在封地欺男霸女鱼肉百姓无恶不作,最多削减王府用度,削爵?判刑?不存在的。
想必周王知道这一点,也有恃无恐——刚登基便要对亲生兄长下手,难不成视祖宗家法为无物?
“兄长放心,朕不会削你的爵位,你依旧是盛朝亲王。”容初弦没在意对方的消极态度,只撑着脸,唇边缓缓绽开一抹微笑,“而且能和你的小伙伴作伴。”
这时,周王才抬起头,眼神中似有不屑,仿佛一切早已有预料,甚至挣脱开力士的手:“陛下仁心。”
容初弦问:“你不好奇和谁作伴吗?”
这个问题难不成很重要?周王只知道,眼前的小皇帝外强中干,朝中连一个寿昌伯那样的帮手也没有,毫无根基,如同窗上糊的劣质薄纸,一戳就破。
“好吧,看来你没什么异议。”容初弦点点头,对东门亭道,“寿昌伯出发了吗?把他们俩塞一起,送去戎狄。”
我更加无言以对地抬头,看向了宋星苒。
那声音稍高,宋星苒也听见了。
宋星苒似乎也十分好奇地探究着从玉佩当中传来的女性的声音,又暗戳戳靠近了许多,这次我没拦住他。
感受到我望过来的视线,宋星苒凑近了,正对上我的眼,又露出了一个甜蜜灿烂到显得有些傻愣愣的微笑。
不太聪明的样子。
我:“……”
若不是现在宋星苒不怎么清醒,我倒是真的有些想问他,你和你母亲平日的关系……很特立独行吗?
第252章小宋的幸福生活2
在经历过一番勉强算是激烈的争辩之后,我终于成功地争取到了留在灵地当中的足够的时间,并且谢绝了其他人的陪伴——我和宋星苒的相处模式足够奇怪,让我有些不愿在其他人眼中展现。
而在宋夫人妥协的叹息声当中,还夹杂着几声可疑的抽噎声。
我原以为,那该是我的错觉,紧接着便听见宋家主仿佛带着些许颤音的沉稳音调从旁传来,感动中似还有些许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