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高城传漏过三更,混混沌沌中,舟多慈听到了外头的打更声。
他掀起眼帘,入目是男人健硕的胸膛。
舟多慈眼皮一跳,手忙脚乱从容初弦怀里滚出去,一把拽起床上锦被将自己紧紧裹住,缩在床上最角落。
容初弦望着骤然空了的怀抱,“啧”了一声,有些不快。回过头,视线与那双微湿眼眸相触,从中望见深深的恐惧。
舟多慈在怕他。
这一结论清晰地在容初弦脑中浮现。
舟多慈性子高傲,向来不会畏惧他人,如今竟对自己产生了畏惧。
他本该高兴的,可不知为何高兴不起来。
容初弦朝舟多慈伸出手,昏黄烛火斜斜落下,一抹浓重阴影铺在他眼周,莫名有些阴森。
“过来。”
舟多慈眼中带着警惕:“你想做什么?”
容初弦不再多话,连人带被将舟多慈捞过来,一手挥向床帐外。银光一闪,屋内烛火瞬时全部熄灭。
“睡觉。”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
舟多慈心弦紧绷。
男人揽住他的肩,叹息似的声音灌进他耳中:“别怕。”
许久,身后男人也未有其他动作,平缓的呼吸均匀吐在他的后颈,似乎真的睡着了。
他轻轻往后靠,男人坚实的胸膛抵着他的背,滚烫体温隔着一层薄薄里衣侵入他的躯体,冰凉身体被暖得热烘烘的。
舟多慈抬手捂住脸,唇角在黑暗中一点点弯起。
他正与容初弦同榻而眠。
往日幻想中的画面有朝一日竟成了真。
他整个人都被容初弦抱在怀里,男人富有侵略性的气息包裹着他,从头到脚,严严实实。
舟多慈忽生出一种自己是容初弦所有物的感觉。
在黑暗中,舟多慈无声开口。
你是我的。
九皇子也好,那个人也罢,我是不会让他们靠近你的。
舟多慈脸上笑容多了几分阴鸷,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绪渐渐平复下来。
今夜他有些失控,容初弦应当察觉到了。
日后须更加小心。
在容初弦面前,要柔弱乖顺、羞涩懵懂,要勾人心魄、撩人心弦,还要深恶痛恨、偶尔强势。
要藏好心中感情,要装作一副讨厌被他触碰的模样。
不要让他窥见自己的另一面。
……
一刻钟之后。
舟多慈让自己的呼吸趋于平静,口中发出几声模糊的梦中呓语,在容初弦怀中翻了个身。不经意似地抱住容初弦的腰,将头埋在他颈间,沉沉睡去。
夜色中,早已陷入“沉睡”的容初弦倏然睁开眼。
望着怀中与他亲密相拥之人,神色复杂。
我知他们也是害怕我害了风寒之症,才让我先回去。我无意为难侍卫,却还是大踏步向前。外披的氅衣被吹开,衣摆猎猎作响。走至悬崖边缘,向下望去,是黑洞洞的一片,自然什么也看不见。
我心中因为那莫名的烦躁,陡然……生出一些委屈来。
因裴解意突然消失、避而不见,又莫名心焦,而生出的更类似于恼怒的委屈。
我垂下眼,明知道裴解意也听不见,不知是在对谁赌气似的开口,“……你再不来见我,我就不要见你了。”
“裴解意,我再也不要见你了。”
第176章失落
——你再不来见我,我就再也不要见你了。
濒死当中,裴解意极恍惚地听到了这句话。
是熟悉的、主人的声音。
——!卯正三刻,裴解意黑色的身影才慢悠悠出现。
土夯的炉子里,数张烧饼即将出炉,热腾腾的香雾在摊子前围绕。摊主见裴解意来了,照例掀开盖子,用火钳夹出一张最新熟透的烧饼,趁热给他送去。
裴解意在老位子上坐下,拿起烧饼放嘴里啃,一边嚼着烧饼,一边对着河里的鹅发呆。
点卯完毕,衙门里传出板子落肉之声,痛呼声一阵高过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