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宽立马闭了嘴。
“砚哥哥……”
少年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躲在他怀里不肯抬头,闷闷地唤了他一声。裴解意呼吸一滞,将纸包都规到左手,腾出右手轻拍少年的背,触手一片湿热。
“跑这么急,伤口都裂了,回去自己上药。”
杨宽也看见了少年在渗血,忍不住关切道:“令弟这是伤着了?”随后又赶紧把嘴捂上。
裴解意“恩”了一声,带着舟多慈慢慢往家走:“方州山洪严峻,他家被山石埋了。”
杨宽最听不得这些,伤感了起来:“唉,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裴解意没有接话,待回了院子,他才示意舟多慈先放开自己。
舟多慈一放手,就感觉有道目光直勾勾地看向了他。
杨宽初见舟多慈时只稍稍瞥了一眼,并不记得他长什么样,更何况那时舟多慈还是满脸血污。
如今他瞧见少年的模样,也只当是裴解意的表弟,连连称赞道:“天爷啊,怎么好皮囊都让你们家占了!”
舟多慈被盯得有些局促,眼神不断向裴解意求救,后者会意挡在了二人中间。
“怎的,莫不是看上了我家表弟?”裴解意随口一说,身后便有人拽紧了他的腰带。
“哪儿的话,不过裴兄若是有表妹什么的,不妨同兄弟我引见引见。”杨宽哈哈一笑,大大方方进了厅堂,拣了个椅子坐下喝水。
他一落座,裴解意便带着舟多慈回屋。
屋里,少年坐在床头,眉头紧锁。
“放心,他不是来抓你的,你们家的案子已经结了。”
裴解意拆开纸包,将新买的衣服递给舟多慈。
然而后者接过衣服后,却陷入了沉思。
不知道是伤口太痛,还是最后一句话刺痛了他,舟多慈面色苍白,双手死死地攥着衣角。
裴解意默默移开了视线。
反派又如何,到底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孩子。
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却被无妄之灾弄得家破人亡,任谁都会疯魔,若换作是裴解意的性子,在得知真相后,怕不仅仅是屠城这般简单了。
舟多慈的情绪渐渐地不受控制,伤口的血也越渗越多,裴解意伸手替他除去上衣。
解开层层缠绕的绷带,底下血肉又模糊成一片。
裴解意专心地给人上药,舟多慈却忽的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对上裴解意漆黑的双眸。
“砚哥哥,我们是被冤枉的。”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却微微发颤,仿佛是积压已久的辩白中又带着些试探的意味。
裴解意自然知道,故而神色如常地“恩”了一声。
“砚哥哥真的相信,我们是无罪的吗?”舟多慈双眼眶湿润,眼尾通红,仿佛不敢相信有人会站在罪臣这边,还是说裴解意只是敷衍他而已。
“不信。”
裴解意毫不犹豫地吐出两个字,这幅面无表情的样子,同前世在城楼上时一模一样。
舟多慈默默攥紧了拳头,眼中霎时闪过一丝狠戾。
裴解意正低头给他缠绷带,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接着道:“舟家怎会无罪?树大招风是罪,冥顽不灵是罪,愚忠昏君更是罪。就凭这随便一点,你们早不知该死几回了。”
舟多慈松开了揉皱的衣角:“所以我们就该如此吗?”
裴解意从他手里抽出衣服抖了抖,抬起他的胳膊套上一只袖子:“该不该,由你说了算。”
舟多慈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裴解意。
种什么因,结什么果。
裴解意才不管他今后如何,如今自己对他又是救又是养的,只求这小子以后别找他麻烦就是。
“在屋里呆着,没我的同意不准出来。”
裴解意把包子塞到他怀里,径直出了屋子,厅堂里杨宽正与那只兔娃娃大眼瞪小眼。
“还不走?”裴解意把擦完手的布巾随手一丢。
“这兔子丑得倒挺可爱,怎的不给你表弟玩儿。”
杨宽捏住一只耳朵正要提起,谁知下一刻兔子的耳朵和脑袋就分了家,他赶忙撇清关系:“诶,这可不是我干的,裴兄你也看到了是它自己掉!可不能赖我!”
裴解意斜睨了他一眼,夺过兔耳安了回去:“他不喜欢。”
杨宽了然地点点头,继而拉着裴解意坐下。
“我方才想起一件事。你说这漕帮弄丢了太子给圣上的生辰纲,这么大的事,为何不交给大理寺反而让咱们查?”
“从京城到西州快马加鞭少说得数月,而三十日后便是寿宴,若是等大理寺派人来,别说黄花菜,太子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