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多慈唇瓣微肿,被咬伤的唇珠色泽深邃,覆着淡淡血迹,在绮诡中酝酿着一股危险的诱惑气息。
是了,必是因为这个。
容初弦在心中定下结论,松开了手。
舟多慈保持方才的姿势,仰头望着他:“侯爷,我头回与人亲吻……不甚熟悉,日后定当勤加修习。”
容初弦眼神一变:“殿下要找谁练?”
“我……”舟多慈拿眼觑着容初弦,犹豫道,“找侯爷练?”
容初弦未置可否,萦绕在周身的冰冷渐渐散去。
他坐下来,打开白瓷罐,剜出一块乳白药膏涂在舟多慈侧颈牙印处。一日过去,伤痕色泽更深,张牙舞爪地盘踞在白皙颈间,看着分外刺目。
容初弦将药膏推开,目光从舟多慈脖颈两处伤痕飘向被咬伤的唇。
舟多慈身上都是他留下的伤,看起来惨兮兮的。
可容初弦心里并不痛快。
虽说舟多慈在他面前伪装了一辈子,但他对舟多慈多少也有几分了解。舟多慈心性坚韧,向来能忍,皮外伤于他而言并不算什么。
要复仇,最佳选择自然是碾碎舟多慈的野心,阻止他登上帝位。
但……
舟多慈是明君。
东昌布局多年,野心勃勃企图吞并大乾,大乾此时却千疮百孔,内忧不断。上一世,是舟多慈扶大厦于将倾,拯救了大乾。
倘若别的皇子即位,没有力挽狂澜,必会使山河动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
容初弦垂下眼帘,手指移到舟多慈颈间伤口,缓慢按揉,让药膏彻底化开。
“方才……我差点以为我会成为头一个被亲死的皇子。”舟多慈目光徘徊在容初弦面庞间,微哑的声音里带着祈求,“往后亲吻时,侯爷可以不要堵那么死吗?我都喘不过气了。”
容初弦:“……”
舟多慈满脸认真,一本正经道:“侯爷日后也需多来我府上,如此我才能早日习得这房中诀窍,侍奉好侯爷。”
容初弦:“………………”
容初弦站起身,冷着脸开口:“明日你多去昭明坊瞧瞧,找一位叫李次的举子,想办法拉拢他。”
舟多慈眼睛一亮,飞快在容初弦侧脸印下一吻:“多谢侯爷。”
话音尚未落地,他便匆匆跳下床榻,打开一旁的紫檀木柜子,从中取出一个杏色莲纹香囊递给容初弦。
“侯爷近日助我良多,我将这只香囊赠予侯爷聊表心意。”
容初弦接过香囊,深深看了舟多慈一眼,未置一言,踏着夜色离去。
今夜无月,天极黑。
一道暗影如飞燕般悄然落于屋顶,藏在死角处避开赵横视线,轻手轻脚掀开瓦片,朝屋内望去。
他看见舟多慈正坐在床榻间,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片刻后,舟多慈缓缓抬首。
苍白面容中,他方才的怯弱、乖巧、欢喜统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阴沉与狠戾。
舟多慈抬手狠狠擦了擦嘴巴,本就被咬破的唇受到撕扯,渗出血水。他眼含怒色猛灌几口凉茶,吐入一旁的青瓷盆盂,反复数次,似乎是想把口中另一人的气息冲洗干净。
“容、少、闻!”他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脸色有些扭曲。
“原来被迫与我亲近,你是屈辱的。”屋顶那道黑影无声开口。
——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容初弦。
容初弦心头连日来的阴雨散去,眼中染上笑意。
这两日,舟多慈对取悦他之事尤为主动,明里暗里引诱他,他还以为舟多慈是真的不在意。
原来舟多慈只是在伪装。
容初弦颇为愉悦,纵身跃入茫茫夜色中。
屋内,烛泪成堆。
舟多慈静立半晌,走至摆着赤凤银镜的桌前,面带不虞之色,坐到椅上擦去唇间血迹。
过了一会儿,舟多慈微微侧首,无意似地瞟了一眼自己斜后方的屋顶。
那处已空无一人。
他眼底浮出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舟多慈目光转向铜镜,凝视着镜中面容,眉眼沉了下来。
他没办法自欺欺人了,容初弦与他相处时,那下意识的关心,言行间无意中透露出的熟稔,还有那看他的眼神——
那双漆黑眼睛凝视着他时,总是在透过他看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