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没搭理采购主任,跑去继续催促工人们,“辛苦了师傅们,咱们加快速度,装好了就给下一家送,今天多干了活,多给两块钱。”
她这一嗓子,把一旁等着排队买煤的其他单位的采购员喊来了,“同志同志,你装好了跟我走,四十吨我们全要了,价格还是你说的那个价,我们单位尊重每一个劳动者,劳动不分贵贱,劳动最光荣!”
陈婉婷一听就笑了,“行,装完了你上车带路。”
采购主任一看这架势,知道了人家陈婉婷占理,他急忙去跟周卫东确认,“你真贬低人家了?你咋说的?我好不容易联系到陈同志送煤,你咋就给撵走了呢?”
周卫东很生气,他明明说的不是陈婉婷那个意思,可是陈婉婷为什么非要说他不尊重劳动者。他明明是为了陈婉婷着想的,让她少接触男人错了吗?让她换一个稳定的工作错了吗?她为什么突然就翻脸?
憋了一肚子气的周卫东,一点都不想跟主任解释,主任应该让陈婉婷来道歉,而不是质问他为什么。
周卫东扭头就回了办公室。
“哎!”主任气的跺脚,这孩子这个轴劲儿又上来了,他总是一句话都不说,还总是一副自己没错的样子。
“陈同志,”采购主任只能试图跟陈婉婷解除误会,“小周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就是不会说话,在我们单位总是好心办坏事,你别跟他计较,咱们该怎么办还怎么办,你说呢?”
陈婉婷没心软,“我说不行,主任,现在可是卖方市场,是你们求着我卖,不是我求着你们买,这个关系希望你们搞清楚。在这种情况下,你的采购员公然批判我一个靠自己的努力来吃饭的小老百姓。我知道你们采购员手握资源地位高,平时都是被被人捧着的。但是,我不在乎你们的地位怎么样,你们的地位再高,不也得跟我买煤嘛。我地位再低,可我刚好有你们急需的煤炭。”
主任这下明白怎么回事了,周卫东本来就比较清高,平时把自己收拾的干净板正不说,还不喜欢主动迎合别人。他在单位就总是把别人惹生气,一副看不起工人的样子。
能让陈婉婷这么生气,估计跟这个有关系,他是不是嫌弃人家陈同志一身煤渣脏了?还是说人家陈同志不应该干这种不上台面的工作了?
“哎,陈同志,我替周卫东向你道歉,我知道他人说话难听,但心思不坏,你大人大量,这煤,你就给我留下,以后我换个人跟你交接,你看怎么样?”
陈婉婷想了想,“那不行,有周卫东在,我跟你的买卖做的就不踏实。谁知道今天我给了你们煤,明天他会不会又污蔑我。我清清白白一个年轻人,怎么能遭得住造谣和污蔑。主任,我直说吧,周卫东在你们单位一天,我就不可能给你们拉煤。所以该怎么办,主任你自己看。”
这下难题抛给了采购主任,周卫东他不敢动,但是他没想到眼前这小姑奶奶气性也这么大,两头都不好哄。
实在不行,只能想办法找人给转个手,照样能把煤买过来。
这时周卫东走到主任身旁,“主任,我又没错,你为什么要替我道歉?”
“现在不是计较对错的时候!”主任一听到周卫东说话就火大,本来稳稳的四十吨,让他一插手,没了!“现在是我们缺煤,人家有煤,你懂吗?”
“难道,为了一点利益,就要出卖自己的原则?”
“原则?”主任压着怒气没敢朝他发,“此时此刻的原则,就是要买到煤,保证未来几个月的正常生产经营!”
陈婉婷看到装车装的差不多了,她前去监督最后一点工作。
主任拍了拍周卫东的肩膀,让他别乱动。他又走到陈婉婷身边,说道:“陈同志,我知道是周同志说话不好听,惹你生气,扰乱了咱们本来的约定。这样吧,你开个条件,让咱们双方都能把这个买卖做下去。”
“我开条件?”陈婉婷来了兴趣,“那好说,谈感情伤钱,咱们公平的只谈钱。今天黑市议价煤的价格是一吨一百二十五,煤的出处没有保证。但我有保证,今天和往后,拉的都是平城的煤。你也知道平城的煤不是谁都能拉的出来的,这个品种首先就稀缺的很,所以价格咱们按照一百二十五一吨来,你要多少,我都给你供。”
采购部主任听完倒吸一口凉气。
本来说的好好的九十一吨,现在成了一百二十五一吨,每吨涨了三十五块,四十吨就要多花一千四。一千四啊,不是一百四,钱全都花在煤炭上面,买其他的材料就没钱了。
陈婉婷看出来主任的为难,“所以你也别为难你自己了主任,外面还有其他人卖议价煤,你不至于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陈婉婷看到工人们把车装好了,就叫上之前那个采购员上了卡车。
周卫东走过来,失望的对陈婉婷说道:“姜婉婷同志,之前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不怕困难,不畏危险,努力上进的好青年,没想到,你还是一个奸商!”
采购主任急忙拉着他返回办公室。
陈婉婷没忍住直接笑出声来。
陈婉婷上了卡车后,杨树民感叹道:“终于甩开了,真不容易。”
陈婉婷也松口气,“幸亏你提前告诉我了,不然今天我就得吃个大亏。”
如果当时陈婉婷真的跟着周卫东去
了财务室,那这个亏就吃定了。
原来在从平城往晋阳走的路上,杨树民才知道陈婉婷要给晋阳饭店送煤这事。他出于好心,告诉了陈婉婷已经有好几个朋友在晋阳饭店栽过不大不小的跟头,全都吃了哑巴亏。
究其根本,源头都出自周卫东身上。
采购部的周卫东,采购渠道只认副食品公司和物资局的。但是那边总有缺货的时候,后厨材料不到位,就会影响他们的生产经营,所以采购部一般都会从市场购买来补充后厨的材料。
通常情况下他们从市场的采购价会高于副食品公司的采购价,周卫东这个人向来看不起市场上面的东西,在采购部采购回来以后,他都会跟副食品公司的东西做对比,不论是品质还是价格。
最后的结果通常是,在周卫东的挑挑拣拣之后,不论是煤炭还是肉蛋菜,人们几乎无法从财务室拿到全部应属于他们的那部分钱。
杨树民不希望陈婉婷也遇到这样的糟心事,所以在路上就跟她说了。
而周卫东上了一天的班,一整天都在绷着脸,就像谁欠了他钱不还似得。下了班以后,他将自己的委屈说给他妈听。
他妈认为这次是陈婉婷给周卫东的工作带来不好的影响,她见到了采购部主任,希望能牵线见到陈婉婷。她想好好跟陈婉婷谈一谈,再去周卫东的单位给他道歉,这事就算过去了,她不会去计较陈婉婷的对错。
采购部主任表示无能为力,他们已经把陈婉婷得罪了,陈婉婷不会来他们单位,他们也不知道现在陈婉婷往哪儿送煤。
周卫东也极力反对他妈见陈婉婷,仔细一问,原来他只是想让他妈说服陈婉婷换一个工作,而不是让陈婉婷给他道歉。他是个大度的人,不会计较那点小事,他只是为了陈婉婷好而已。
他妈立刻就明白了周卫东的心思。
周母在想办法打听陈婉婷的动向,陈婉婷却没有听到风声,她雷打不动的三天送一家,一家四十吨。因为到平城煤矿排队装车需要等一天,送煤卸煤需要一天,连着两天不合眼身体吃不消,她还要回家狠狠的睡一天。
因此这样一安排,就成了三天送一次的频率。
这天陈婉婷依旧一早就将运煤车停在了一家小冶炼厂门口。这家冶炼厂是乡镇办的生铁冶炼,是高耗能企业,依靠统配煤的份额完全无法完成生产,因此他们联系到陈婉婷,陈婉婷很痛快就答应了供煤的要求。
陈燕婷很愿意跟社队企业打交道,一是他们需要的量大,二是因为他们是集体企业和公社企业,信誉很有保障。
陈婉婷愿意以一个非常吸引人的价格给他们供煤,唯一的条件就是结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