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姜明月,对形体课的记忆是什么,她觉得她和所有一起上,熊歆熊老师形体课的同学,在给出的众多五花八门的答案里。
一定有一个共同点——汗水。
汗水的味道。
木地板上永远会散落着,一两件被汗水浸湿的棉质练功服,像一朵朵蔫了的白牡丹。
女孩们盘腿坐成一圈,跟着老师的指令压肩,颈椎出清脆的“咔嗒”声,疼痛却让她们笑得更加灿烂,仿佛疼痛是通往银幕的必经之路。
他们弓步蹲到极限,大腿肌肉颤抖如即将断裂的琴弦,额头的汗珠坠落在镜面上,晕开一片模糊。
身后传来熊歆老师冷静的指令:“保持!镜头不会同情颤抖的膝盖。”
教室里弥漫着松香与薄荷膏的味道,像一座秘密的炼金实验室。
学生们在疼痛与舒展的夹缝中,寻找着“角色”与“自我”的临界点,每一声呼吸都带着对镜头前完美的执念。
镜面围成的囚笼里,十多具身体正在上演无声的战争。
有人与僵硬的肩颈对抗,有人和失衡的骨盆谈判,而窗外的蝉鸣声忽远忽近,像是这场无声修行唯一的伴奏。
就像曾老师和冯老师上课,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也是一种奖励和放松。
会时不时穿插着,教授学生们,一些现在出去拍戏,立马就能用上的技巧,或是能迅提升学生的能力,让他们和饰演的角色更加贴合。
像今天就是一堂这样的课程。
晨光还未完全铺满形体教室的镜面墙,周小米已经僵立在更衣室角落。
指尖颤抖着扣旗袍第三颗盘扣时,她轻轻的抚摸了下,上了药,要是不小心扯到依旧疼的淤青。
她现在的身体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不想让崔欣欣她们知道。
不然,第二天,第三天,很有可能传出,很难听的风言风语。
为避免这种可能的生,周小米选择来到形体教室换衣服。
突然她听见隔壁隔板传来,嘟嘟囔囔的抱怨。
“这衣服根本不是给人穿的!”
男生区传来闷响,有人被长袍大褂的宽袖绊倒,衣摆扫翻了木制衣架。
周小米低头打量自己:这条旗袍是那人送的,她自己的买不起这么贵的旗袍。
又不想像秦冉,林染琴一样去租那些廉价的便宜货。
这是她缠着那位讨要,身上的痕迹便是换取这身价值不菲的旗袍的代价之一。
高开叉几乎要爬到臀线,每走一步都仿佛在刀尖上平衡,而胸前的立领硬得像一堵墙,呼吸时脖颈被迫绷成天鹅的弧度。
镜子里的姑娘像被钉在画框里的仕女图,活生生的人却被布料驯成了僵直的标本。
更衣室外的说话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嘈杂,心知马上要上课了。
周小米急急忙忙的用气垫,往布料包裹之外的痕迹上扑,试图把这些痕迹遮掩起来。
铃声骤响,熊歆踏着木屐的脚步声碾碎了最后的慌乱。
学生们鱼贯涌入教室,旗袍的绸缎摩擦声与长袍的粗麻簌簌声交织成一片,像某种古老的仪式又似滑稽的闹剧。
熊歆的身影立在正中央,目光如鹰隼扫过这群歪斜的“传统木偶”:
“抬头,挺胸——不是挺胸脯,是脊椎要拔起来!”她的戒尺突然点向一名男生后腰,“长袍大褂最忌佝偻,你们现在倒像被风雨压弯的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