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甘子和南静柔在做什么,南燕雪早就心知肚明。
南静妍夫妻二人此番也是要去江宁吊唁,也是给南静柔撑腰的架势。
“南榕林已经去江宁了?蒋盈海都死了他还这样殷勤?”南燕雪问。
“不知是不是因为我先头提了一句,说阿柔年轻守寡,请父兄出面多为她争一些,别叫其他几房人欺负了她。”南静妍也觉得奇怪,道:“他看着是心不在焉的,可转眼就去了,还带了二哥一起去的。”
辛符牵着鸣首就站在门口等着了,如果南燕雪不叫他去,他估计能把自己拴在夜风的马尾巴上一路拖过去。
“前日里不是才得了余甘子一封信吗?”南燕雪道,“眼下正治丧,的确是不好接她走的。”
辛符道:“她给我写的信只两页,写给小盘的有三页,我得问问她去,同我没话讲吗?我可给她写了八页。”
郁青临道:“余甘子簪花小楷,你字大如斗,还好意思说。”
他们一行人进了江宁时赶着城门关的时辰,马儿又行了几步,南燕雪只听见身后关门时的沉闷巨响,天上夜幕沉沉,像一只瓮盖。
她在江宁置下的那间两进小院同官衙、蒋家都不远,地处闹市,关了院门都能隐隐听到密密人声如落雨,倒是并不显得嘈杂。
院中留有几个粗使的仆役,只守一守院门,干一点杂活,灶上活计却是干不利索的。
“我上外头街市上买些吃喝,将军先沐浴吧。”
郁青临那些年在江宁城里来来去去,倒是最熟悉的一个。
“带个人一道去。”南燕雪在屏风后道。
郁青临在屋里抓了一圈,众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只有小吉和仆妇守着行李坐马车,看着还算齐整。
仆妇得留下伺候南燕雪,郁青临对小吉笑道:“走,上夜市买些吃的回来。”
这夜市至三更而不绝,来时就瞧见灯火热闹,两人方从院里出去,迎面就碰上了敲着梆子卖炸鹌鹑的小贩。
“炸鹌鹑香是香,就是肉少,还是去买炉鸭吧。”
郁青临想着家里那几人赶路疲乏,饿透了一定会想吃面,就先去馆子里点了几碗干挑面。
面在漏勺里跳三跳,沥干了水,淋上鲜熬的猪油和浇头老卤。
“浇头要三碗酱排骨咸菜笋丝、四碗辣肉兰花干,再要一碟鳝丝和猪肝。”
郁青临留下小吉等面,又往那炉鸭铺子去了。
来了江宁怎能不吃炉鸭?郁青临看好的那一家炉鸭铺子又是买卖最好的,挤得全是人,店家手起刀落,满耳都是斩鸭子的声音。
郁青临一心想着要买几只鸭子才够,不留神叫人重重杵了一下,往那剁鸭子的案板上扑去。
他下意识用手一撑,却正把自己的五指摆在了刀下。
店家吓了一大跳,连忙刹住动作,喊道:“别挤,都别挤,我这正斩呢!一个不留神,吃鸭子还得搭进去一根手指!”
郁青临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提了一把,虽没什么用处,但还是谢过那人,又对店家道:“这一只我方才挨碰了一下,就给我吧。另再给我一只,一共两只,斩大块些。”
他吩咐了这一气,见那人还在看他,便笑道:“多谢阁下。”
“不妨。”那人打量着郁青临,道:“夜食两整只,不嫌肥腻吗?”
“家里人多,吃得完。”郁青临道:“阁下若怕腻,可以去前头卖些香饮子来喝。”
“可有什么能荐的?”那人生得冷峻,看着也不像个健谈的,却是一句接一句问。
郁青临提了炉鸭在手,道:“夜深了不好贪饮凉物,我打算买紫苏饮子,阁下若是觉得饮子单薄,那家的琥珀浓也很醇香。喝了虽好睡些,但以酒助眠后半夜易醒,晨起身子也不够爽利,还是少为较好。”
“琥珀浓?听着像味甜酒,可是家中女眷爱喝的?”那人似乎也想买饮子,跟在郁青临身侧。
郁青临瞧他走路时含胸拔背,肩沉肘坠,如乔五、乔八那般,像是习武之人。
“琥珀浓说的是酒水色头,其实这酒并不甜腻。而且我家院君不喜甜酒,药酒都比甜酒好。”
郁青临谈起南燕雪时眉眼俱笑,他正将装饮子的钵子递给卖香饮的娘子,未曾留意那人瞬间阴寒的面色。
饮子装了满满一钵,郁青临正要接过,那人却伸手一截,道:“你这般羸弱,我帮你提回去吧。”
“羸弱,我?”郁青临有点无语,想要推拒,“怎敢劳烦阁下,我拿得动。”
那人将钵子提在手中,转而问:“院君?听谈吐也是念过书的,何以会入赘呢?”
郁青临心头有些怪异,只道:“是我之幸。”
“可是因为人家富庶貌美,地位超然?”
这话听起来就有些过分了,郁青临又瞧了那人一眼,见他目视前方,神情沉稳,倒不似什么猥琐宵小之辈。
他本打算笑笑就算了,岂料收回视线时,瞧见那人腰上束着一笛,露在外头的顶部透白如玉,但又有密密孔隙。
这是骨笛。
郁青临不由得一顿足。
那人走了几步,转身睨了他一眼,只见他面沉似水却又倏忽笑道:“岂止啊。”
第93章“阿雪别急,就来了。”
任纵就知道郁青临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定是个奸猾无耻,狡诈媚上的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