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烨依旧躬身,声音平稳:“回娘娘,玉玺如今在陛下处。陛下说近来政务繁多,奏折需频繁用印,恐来回传递耽误事,故暂留宫中,待日后事务稍缓,自会归还娘娘。”
“日后?”
曹太后猛地拍了下案几,案上的镇纸都震了一下,“你当哀家老糊涂了?他是想把玉玺攥在手里,再也不还了!顾廷烨,你年纪轻轻,学什么不好,非要学那些勾心斗角的下三滥手段?串通韩章他们哄骗哀家,你对得起先帝对你的信任吗?”
提到先帝,顾廷烨终于抬头,目光里多了几分郑重:“娘娘,臣不敢欺瞒先帝。只是如今天下安定,陛下亲政已久,执掌玉玺本就是帝王分内之事,并非臣与大臣们刻意哄骗。”
“分内之事?”
曹太后冷笑一声,从椅上站起身,一步步走到顾廷烨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当年先帝想让你统领殿前司禁军,朝野上下多少人反对?说你‘出身将门却混迹勾栏瓦舍,品行不端’,是谁力排众议,在先帝面前替你说了无数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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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七岁进宫,打碎了福宁宫的琉璃灯,吓得躲在柱子后面哭,是谁帮你遮掩,还替你赔了灯盏的钱?你如今就是这么报答哀家的?”
顾廷烨看着太后鬓边的几缕白,心里微微一动。
他知道太后并非恶人,只是太过执着于先帝的旧制,也太过在意曹家的权势。
他缓缓跪下,双手撑地稳住身形:“娘娘对臣的恩情,臣没齿难忘。
只是臣身为大周朝的将军,需忠于陛下,忠于江山社稷。
先帝的仁政虽好,却也积弊深重,如今陛下改革,亦是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并非有意违背先帝遗愿。”
“你还敢替他辩解?”
曹太后被他气得胸口闷,指着殿外厉声喊道,“任守忠!取廷杖来!哀家今日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尊卑,什么叫知恩图报!”
任守忠在殿外听得清清楚楚,此刻不敢迟疑,连忙让人去取廷杖。
顾廷烨跪在地上,非但没有求饶,反而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看着曹太后:“臣罪无可恕,太后娘娘要打要罚,臣都认。便是让臣跪在这里一宿,臣也毫无怨言。”
他知道,今日这顿廷杖躲不过去。
太后心里有气,总得找个地方泄,他若是求饶,反倒会让太后觉得他心虚,不如干脆光棍些,把这顿责罚受下来,玉玺的事反倒容易过去。
很快,两个内侍抬着廷杖走进殿来。那廷杖是用上好的枣木制成,通体油亮,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用的。
曹太后看着顾廷烨,语气冷硬:“你以为哀家不敢打你?今日便让你知道,即便是有功之臣,恃宠而骄也不行!”
顾廷烨没说话,只是缓缓脱下身上的朝服,又解开里面的素色衬袍,露出上身。当他转过身时,殿内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的背上、肩上,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疤,有的是箭伤,有的是刀伤,还有几处烫伤的痕迹,纵横交错,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那取廷杖的内侍手都抖了,拿着廷杖的手迟迟不敢落下,呐呐地说:“太、太后,顾将军身上的伤……奴才不知从何处下手……”
“怎么下不得手?”
曹太后嘴上依旧强硬,可目光落在那些伤疤上时,却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她忽然想起兖王兵变那年,宫城被围,是顾廷烨带着殿前司的禁军,浑身是血地从宫门外杀进来,把被困在福宁宫的先帝和她救了出来。
后来南边的天圣教叛乱,他也是带着兵,平定了叛乱才回来……
去年西夏犯境,又是顾廷烨领兵出征,在边关守了三个月,硬生生把西夏人打退回去;
这些伤疤,哪一处不是为了赵家的江山挣来的?
顾廷烨见太后眼神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声音里多了几分恳切:“娘娘,臣身上的每一道伤,都是为了守护大周朝的江山,守护先帝和陛下。臣忠于先帝,忠于陛下,万死不辞!今日之事,臣知罪,但臣从不后悔替陛下分忧。”
“万死不辞……”
曹太后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心里的火气一点点泄了下去。
她看着顾廷烨背上那道最深的刀伤。
那是兖王兵变时留下的,当时大夫说再深半寸,就伤到肺腑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顿廷杖,竟有些打不下去了。
“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