骰盅扣桌。
庄家又开始喊起来。
冯秋兰手里捏着枚碎银子,正来回放在指尖滚动。
“都下完就开了啊!”庄家喊着。
冯秋兰的手犹豫着往“小”的格子上放,可这时,侧边有人忽然挤了她一下,手上的碎银落下竟顺着惯性滚去了豹子。
她登时急了:“诶!谁挤我?!”眼角余光看见身旁一个瘦弱丫头,来不及骂她,想着要和庄家说改改,却见庄家的手已经抬起,她立时心死一大截,气势汹汹地要找那个没长眼的臭丫头赔钱,一只手才抓上面前臭丫头的衣领就听一声高喝响起——
“六六六,豹子!”
“什么!豹子?!!”冯秋兰猛一扭头,看见桌面上的骰子竟真是三个六!!
而桌上只有她压了豹子!
她立时欣喜若狂,“是我是我!我赌赢了!我赌赢了!!”
转眼,一枚碎银子,就变成了一堆碎银子。
“姐,好运气啊!”耳边冯秋兰听见有人说话,冯秋兰斜眼瞧见是那个瘦弱丫头,平日她肯定不带理的,但是一想到要不是刚才这丫头来的一下,她也没这个好运气了。
赌钱的人高低都信风水,冯秋兰尤甚。
想到这,她从银堆里摸出一角碎银丢给面前的瘦弱丫头,“喏,赏你了!”
“谢谢姐!”许明棠笑眯眯地大方接了。
台面上,下一局又开始下注。
冯秋兰拿着银子准备下注,但看见身边那丫头,鬼使神差般地小声问了句,“你说说,会是什么?”
许明棠瞥一眼盖得严实的骰盅,不假思索道:“双数,大。”
她说得随意极了,声音也轻,要不是冯秋兰离得近,许明棠的声音几乎就要淹没在嘈杂声里。
冯秋兰狐疑地去看面前的瘦弱丫头,不知道她这说的是真的还是随口说的。
她不光左耳听着许明棠说话,右耳也在听别人分析,很多人都觉得是双小数,冯秋兰一咬牙,拿了一半碎银子下在了双大数的格子里,双压,倍数翻番。
“三三六,双数,大!”
“诶?!神了!”冯秋兰看着骰子眼睛瞪得滚圆,“真是神了!”
拿到了银子冯秋兰转头还欲问时,身边已没了刚才那瘦弱丫头的身影,冯秋兰愣了一下,环顾四周,人来人往,那丫头竟一点踪迹也无了。
难道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
冯秋兰想过见好就收,但是骰子声响在耳边,周围人热切的目光也不断投在冯秋兰身上,还有好些盯着她怀中的银钱眼中艳羡不加掩饰,有人上来恭维她:“姐儿,你这也太神了吧!”
“是啊,姐儿,你也太厉害了,我下一局就跟着
你投了!”
“我也是我也是!”
面对那些目光,冯秋兰得意极了,陷入膨胀之中冯秋兰没注意庄家的目光和人群中几人的隐晦对视,她无所察觉地抓着银钱开始了下一局的赌宝。
……
“我和我哥要收摊了,你姐姐去哪了,怎么还不回来?”柳玉姝望着一旁的许梨道。
许梨面无表情地握着在冷风中已经凉透的烧饼不说话。
“你怎么不说话啊,你——”
柳白余一只手按住柳玉姝,道:“玉姝,没事,我们再等等,还有几个胚子没卖!”
“没卖那不是咱们晚上吃的吗……”柳玉姝在柳白余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扬着下巴去台阶那坐着默字去了。
泥炉里的炭火逐渐微弱,天也越来越黑沉,许梨站在阴影下一声不吭。柳玉姝百无聊赖地站起身活动手脚,忽听身旁有人道:“小梨,等久了吧!”
这一声仿若一道开关,许梨抬头看向来人,转而又像是生她气也没理人。
许明棠手里拿着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塞到许梨手中,“我看见有卖糖葫芦的,你应该喜欢吃。”
许梨握着糖葫芦也没见喜色,蹙眉生硬道:“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我不爱吃!”
“噗嗤!”许明棠揉了揉许梨的脑袋,“你不就是小孩吗!”她一面说着一面去向柳白余兄妹道谢,“多谢两位照看我家妹妹!”
她说着话把手中另一串糖葫芦递过去,“路上买的零嘴,就当吃个趣!”
柳白余连连推拒:“不必如此客气,我们本就在摆摊,不算什么事!”
糖葫芦虽然走街串巷地卖着,这一串的价格不便宜,糖是稀罕物,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才能咬牙买上半斤几两的糖打打牙祭,柳白余自是不会接,可许明棠不是假客气。
许明棠把柳白余推拒的手腕攥住,一根糖葫芦塞进了他的手里,“哥儿可别推拒了,天色不早,我要带我妹妹回去了,咱们下次见!”
说罢不等柳白余反应,她拿起装着米粮和鸡蛋的筐拉着许梨走远了。
柳白余站在原地望着手里的糖葫芦愣了半晌,转而把糖葫芦递给柳玉姝,“下次见着她们姐妹买烧饼,就别收钱了。”
就算哥哥不说,柳玉姝也知道,原本晚回家的怨气也被一根糖葫芦给消解了,五文钱一根呢,就算他们卖烧饼赚得比寻常活计多一些,也极少买这种零嘴吃食。
初冬的夜里,糖壳清脆的声音嘎吱作响,柳玉姝把红红的山楂果递到柳白余唇边道:“哥,你也吃一个,可甜啦!”
“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