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大家纷纷将怀里的干粮都掏了出来,柴子瑜撑起了衣袍下摆,把干粮收集起来,再分发给大家。燕军又接过了官兵农夫手中的铁锹、尸车,开始卖力地干了起来。
桑宜民手上满是泥垢,接过了周祈安递过来的烧饼。
他双手微微发颤,捧着那烧饼看了许久,还是无法下口,忽然便泪流满面,说道:“东石山上还有数万难民,两日来,他们粒米未进……”
周祈安道:“东石山在哪,所有难民都在东石山上吗?桑知府派人带个路吧,我叫人过去施粥。”
桑宜民安排好此事,这才开始大口大口地啃了起来。
地上满是污水,还有大量人畜尸体尚未来得及处理,现场一片臭气冲天。但在饥饿与疲惫之下,大家也无暇顾及这些,官兵、民夫纷纷席地而坐,开始进食。
河流、井水皆被污染,大家口渴难耐,却无水可饮。
周祈安的水囊也已经空了,渴了一整天,正准备派人去附近寻找干净水源,便见不远处,农夫已经开始饮起了沟渠内的污水。
周祈安忙道:“别喝!”说着,对一旁士兵道,“快去制止他。”
士兵应了声“是。”便上前阻止。
周祈安道:“任何人,不得饮用污水,等我们找到干净水源!”
大家没办法,只能坐在地上啃烧饼,越啃越干。
没领到的人,还在排队领取。
柴子瑜撑着衣袍下摆,说道:“来来来,都来拿,都来拿,不够的再来拿。”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
这民夫声音十分虚弱,面色潮红,满头冷汗,接过烧饼刚一转身,便直接倒在了地上。
“怎么了?”柴子瑜说着,刚要上前查看,那人便开始抽搐了起来,紧跟着便呕吐不止,吓得柴子瑜退避三舍,脸色煞白。
“瘟……”
“是瘟疫!”
大灾过后必有疫情。
千防万防,这瘟疫也还是来了。
周祈安忙捂住口鼻,立刻下令封锁城池四周,任何人不得离开,又命人封锁进出开封的官道,以免疫情进一步扩散。
“石灰,药品,粮草,盐,糖,帐篷……”
颍州大营内,周权亲自清点物资。
周祈安孤军深入,被困在开封动弹不得,急需颍州送去补给。
而福祸相依,因这忽然爆发的瘟疫,朝廷倒迟迟没敢往开封派兵,毕竟一不小心便容易闹个全军覆没。
“开封到底是什么情况,周康康到底染病了没有?”怀青闯入大帐,心焦如焚道,“我怎么听说,这开封每天一片片死人,尸体日夜焚烧,怎么烧都烧不完?!”
“哦,对了,还有火油。”周权忽然想起这一茬,说道。
这些物资,都是周祈安在信中千叮咛万嘱咐,务必要他送过去的。
颍州与开封之间又隔了一个州府,为了运送这些物资,周权连谈带打,短短五日便在两地之间开出了一条补给线,这辈子从未如此着急忙慌过。
怀青看周权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有点搞不明白了,道:“……啊?t到底什么情况?”
周权道:“他没染病。”
周祈安在信中说,这疫病一开始传播飞快,军队许多人都染上了。严重者浑身痉挛、上吐下泻、高烧不退,不到一两日便死亡,周祈安也彻底陷入了恐慌。
他与军医商讨了一番,又结合现代医学经验,发布了禁令几则,下令百姓一律不得饮用生水,在各地发放免费开水,并挖好茅坑,禁止难民随地如厕,违令者罚。如此过了几日,传染概率果然便下降了许多。
周祈安便知道,这疫病大概率是粪口传播,而不是飞沫传播,便也些许安心了。
这些患者又吐又泄,脱水严重,周祈安又命士兵给患者分发盐糖水,患者饮用后症状有所减轻。再配合军医分发的汤药,目前疫病已在可控范围之内。
至于外头为何会传此次瘟疫是鼠疫,一人患病全家死绝,死亡时头大如斗,连棺材也塞不进,开封城内已是堆尸如山,人间炼狱,周权也尚不清楚。
但他猜测,这大概率是周祈安的诡计,为的是让朝廷不敢靠近开封。
有些阴谋,一旦宣之于口便要坏事。
周权便只拍了拍怀青肩膀,说道:“周康康福大命大,不用太替他操心。哪怕染上了,如今这情况也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怀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