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在他们的正前方收紧,他们的左前方是一座大山,右前方还是一座大山,而两座大山之间是他们将要穿过的官道。
敌军若要在此地伏击,躲在山后是绝佳的选择,只是去往山后的斥候却还没有回来。
豆大的雨珠落了下来,落在了怀信脸上。
他用手指揩掉了,朝左侧望了过去,远远地、远远地,竟瞧见一匹红鬃马像是在朝他们跑过来,只是马背上却没有人……
怀信心中一紧,料到了山后有敌军。
其实那马背上并非没人,只是那人肩膀中了一箭,奄奄一息地趴伏了下来。血迹洒满了他们的来路,血浆不断滴落在绿油油的草地上。
他用尽了全力,只是伤势太重,让他怎么也夹不紧马腹。
好在马儿有灵性,知道该往哪里跑。
又跑了片刻,直到他确认同泽能注意到他,直到他恍恍惚惚,险些要失去意识,才用嘴咬掉了火折子的竹盖。
燃起的火苗点燃了信号弹,信号弹成功窜上了天空。
“砰—!”
听了那熟悉的巨响,那人缓缓闭上了双眼,下一秒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他最后的使命已经完成,他实在太痛太累了,他要长长地……长长地……睡上一觉了……
“不好!有伏兵!”
马儿惊慌嘶鸣,一时兵荒马乱!
副将率先拔刀,做好了作战准备,又问道:“侯爷,要不要先原路返回,从长计议?”
“已经返回不了了,褚景明是有备而来。”怀信面色阴沉,却不显一丝慌乱,“营地此时,恐怕早已经被吴军占领。”
他们如今是前有狼,后有虎。
此地隶属檀州,四周每隔五里便设有一处盛军岗哨。哨兵每日换防回营,若是没有按时回来,巡防营要派兵查看。
褚景明能在此地埋伏,而没让消息传入怀信耳中,那便是已经把四周岗哨,连同巡防营也一起端了,事情做得干净利落,没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怀信道:“所有斥候出列!”
话音一落,几十名斥候踏马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怀信调转了马头,面向他们,说道:“分为两队,一队人从后方迂回,到颍州去请援军,一队人,去点燃附近所有的烽火台!有多少便点燃多少!”
烽火台这东西,只要中间断了一两个点,消息便很难传得出去。
褚景明端了巡防营,便没道理不对烽火台动手脚,但总归是死马当活马医。
随一声洪亮的“是—!”,几十名斥候领命前去。
而当怀信转回身时,吴国骑兵已经从山后现了身,人数几乎是他们的四倍。
他不清楚褚景明是否也在其中,却仿佛已与他对上了目光。
他调转马头,又看向了草原右侧。
褚景明追过来需要时间,他知道只要他们跑得够快,甩掉了褚景明,跑入了颍州地界便是皆大欢喜。但他也知道,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其余人!”怀信说道,“跟我走!”
豆大的雨珠开始“噼噼啪啪”往下砸,眼前雨雾蒙蒙,视野愈发有限。
怀信仿佛一只被蒙住了双眼,又切断了触角的兽,本能地感受到危险正自四方而来,却又只能仓皇乱跑。
一万人马向右前方奔袭而去,不知跑了多久,又一匹马儿驮着受伤的士卒跑了回来,是怀信刚刚派去的斥候。
“有……有……”那人奄奄一息道,“有……伏兵。”
在他们的右前方,另一路吴军仿佛巨兽,缓缓从大雨中抬起了头颅。褚景明则将尾巴甩到了怀信左后方,与友军互为犄角,好左右夹击怀信。
怀信调转马头,原地转了一圈,却不见附近有一处烽火台点燃,而吴军已成包围之势。他心知毫无胜算,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褚景明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说道:“投降吧,怀信!此时投降,我便饶你们一命!”
怀信说道:“好,我们降了。”
三日后,周祈安一行人总算在夜半时分抵达了荆州。
夜色沉沉,更深露重。
大门岗哨确认了来者是谁,便立刻大开营门,周祈安奔袭而入,在大帐前勒了马。
“哥!”
周祈安说着,掀帘走了进去,却见帐内烛火摇摇曳曳,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周权独自一人坐在圈椅上,回过头时面色阴沉,像是出了什么事。
周祈安迈步向前,问道:“怎么了?”
周权问:“我昨日派出去的急使,你见到了吗?”
周祈安路上没碰见,那便是刚好错过了。他说道:“没见到,怎么了?”
周权说:“怀信被褚景明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