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祈安看了看周权,有些不知所措,也有些不明所以。
他见周权面无神色,只是示意他过去,他便提起了袍摆一步步走上了鎏金台阶,跪在了太皇太后面前,利落地抱拳俯身道:“拜见皇上,太皇太后,太后。”
太皇太后笑道:“抬起头来,叫哀家好好瞧瞧。”
周祈安便抬起了头。
直视上位者是为不敬,t周祈安不敢抬眼,只是又控制不住自己这灵活的小眼神,余光偶然瞥向了天子。
那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周祈安去年虽曾入殿面圣,但从头到尾还是连头都没能抬一次。
今日第一次近距离地直面天子,只见他人很清瘦,五官也很清秀,只是面色略显苍白,嘴唇干涸也没有什么血色,竟显出一丝病态。
他目光瞥过去时,天子刚好将拳头抵在唇边不住地咳了几声,眉头皱起,像是有些难受。
那咳声很轻很轻,像是极力在忍咳,又像是身体已经虚弱到没有力气用力去咳。
周祈安连忙收回了目光。
天子的健康状况,让他感到一丝担忧。
他不禁在想,最近京中气氛不同寻常,赵呈明知此举有可能会触怒野兽,却又不得不进一步削减祖世德兵权的原因,是否就在于此?
朝堂之上,没有人敢直视天子龙颜。
这样的面色,亦或这样微弱的咳声,除了天子身边近身伺候的人外,其他人应该很难发现。
若不是往天子身边安插了人手,或干脆就是天子、太皇太后亦或太后的人,朝中之人的确很难知情。
那么义父究竟又知不知情?
而正思索,太皇太后和蔼地笑了笑道:“不错,不错,果真是眉清目秀,仪表堂堂,有才子之气。”
才子……
听了这两个字,周祈安汗流浃背,也不知太皇太后看了他写的字会作何感想。
皇上轻咳了一声,那咳声轻到让人分辨不清究竟是咳,还是清嗓。
他对一旁太皇太后道:“不仅如此,周公子胆识也很过人。去年清明击鞠,也多亏周公子挡在了孙儿面前,还被马蹄踢了一脚,事后大病了一场。”
太皇太后道:“是么!”
皇上又看向了周祈安,声音很轻:“朕听闻你之前曾在户部见习,你觉得户部的差事如何,可合你的心意?”
周祈安些许听出了皇上和太皇太后的用意,或许太皇太后叫他上来,就是想赏他个差事做做?
毕竟这年头,科考、入仕每一环节都是要卡颜的,至少不能身有残疾,相貌也越端正越好,毕竟官员的形象也代表了王朝的脸面。
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他直言道:“臣对户部的差事颇感无聊,臣不喜欢。”
太皇太后便又问:“皇帝的意思是想赏你个官做,你来说说看,这三省六部、九卿五寺,你觉得哪里有意思,还是觉得哪里都没意思,想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周祈安顾不得身后周权越来越黑下来的脸,直言道:“臣觉得大理寺办案有意思!”
“大理寺?”
大理寺办案费力又费脑,这倒是出乎太皇太后的意料。
但听周祈安如是说,皇上还是问了张寺卿一句:“不知大理寺可还有空缺?”
张鸿雁便出列道:“录事与司狱一职倒是常有空缺。”
无论皇上今日要塞的是张三还是李四,张鸿雁的答案都是如此,因为这两个岗位是最好塞人,而不会影响到他日常事务的地方。
太皇太后便道:“司狱?那不就是大理寺天牢里看押、提审犯人的吗?”说着,看向了周祈安,“听话,那血腥的地方可不能去,还是录事吧。”
皇上则又看向了太皇太后道:“录事是负责记录整理案卷的,也是个苦差事,恐怕委屈了周公子。”
周祈安却道:“回皇上、太皇太后,录事不委屈的!录事可以在一旁陪审、听审,还能看到天下案卷,臣觉得很有意思!只是臣有一个心愿还想请皇上、太皇太后并张大人成全。”说着,叩首。
太皇太后便道:“快起身,但说无妨。”
周祈安便起身抱拳道:“臣此次陪同兄长前往青州,看到了民生凋敝,苍生涂炭,百姓饱受饥饿之苦,实在是心痛不已!臣深知这一切都是拜匪寇汪伍所赐,青州大旱三年,也定是上天震怒于此!既然录事负责记录案卷,臣便想参与到汪伍案中,参与审判这千古罪人,也算是替青州百姓讨回公道!”
太皇太后便看向了皇帝道:“皇上,周二郎心怀百姓,又嫉恶如仇,皇上便应了吧。”
皇上又看向了张大人,张大人便道:“此案是桩大案,参与的录事也不止一人,倒是多周公子一个不多。”
周祈安便立刻叩首道:“谢皇上,太皇太后,张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