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又叫张叙安过来吃饭,张叙安也说,他也在外头吃过了,过来找国公爷下棋,便只坐在一旁圈椅上喝茶。
因着这“不速之客”,这顿饭结束得很快,大家都没怎么喝酒。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行人穿过檐廊,怀青开口问道:“那个张……”
周祈安说:“张叙安。”
“对对,他是什么人啊?”说着,怀青看向了怀信,“哥,你知道吗?”
怀信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李闯便开口道:“没看他打扮嘛,是个道士。”
怀青问:“道士?大帅要修道啦?”
“你说大帅要修道?大帅这辈子只修一个道,那就是用兵之道。估计看他会算卦,想留在身边当个军师吧。军师不就是搞阴阳八卦的吗?”说着,李闯轻哼了声。
出了府,几人便各自上了马车、上了马。
周祈安忽然想起一事,他这两天得去找卫吉拿他定制的东西,本想派玉竹去卫府通报一声,但看暮鼓已经敲起来了,便先算了。
而刚一入府,王荣便道:“下午有一个卫府仆人来过了,就是那位富商卫老爷,说明日二公子若是无事,想请二公子到府上喝杯茶。”
周祈安应了声:“太好了,知道了。”
隔日,周祈安便去往了卫府。
坊间传言卫吉富可敌国,每当国家打仗、灾荒,国库支撑不住,赵大人便要来找卫吉帮忙。
但在当下,商人社会地位还是不高,哪怕成了大周首富,各方面也要恪守本分,不可僭越。
比如这卫府,就比周祈安想象中朴素许多。
富可敌国的大商人的家宅,他以为怎么也比他们朴素的将军府要豪华一些吧?
今日一见,发现竟还不如将军府。
卫吉在长安城内外置办了多处家宅与别院,尤其那套城郊别院,据闻相当之豪华。但卫吉平日就住在这不大不小的宅子里,大概也是不想高调的意思。
赚了那么多的钱,却不能放开了享乐,这样的土豪人生,感觉也挺不痛快。
正想着,马车缓缓停在了卫府门前,一名小厮赶去通报,一名小厮引他入内。
卫府拾掇得十分实用,外观看似普通,保暖设施却做得极好,没太多字画摆件,却随手放置着金锭、珠玉等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
卫吉背着左手,右手上则摆弄着两枚银币,从中堂台阶上走了下来,叫了声:“时屹!”
“卫兄。”说着,周祈安拱了拱手走上前去,想起一事又问道,“对了卫兄,你表字为何啊?”
卫吉一直唤他表字,包括彦青,他名达,字彦青,却一直不知道卫吉的表字是什么。
周祈安也一直想着要问他,此刻才算寻着机会。
卫吉请他入屋,说道:“我出身低,又父母早亡,无字。你叫我卫吉就是了。”说着,叫丫鬟奉茶。
两杯茶端来,卫吉做了个请的手势,又问道:“离了长安半年多,此次回来感觉如何,这两天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没有?”
“风言风语?”周祈安问,“皇上要封大帅为王,派到青州的事儿吗?”
倒不是这件事。
但卫吉还是问了句:“这件事你怎么看?”
周祈安道:“我只是好奇,大帅的盖世之功已经立了十几年了,当年不封王,为何到了今日又翻出来?”说着,他觉得盖碗有些烫手,便把盖碗放下了,“听说这是赵大人提出来的,赵大人怎么会希望我义父封王?他们不是,也永远不可能是一个阵营吧?”
当今天子是赵呈拥立,在掌权者的立场上,保住大周正统命脉,这功劳并不亚于祖世德击退外敌。
大家都说,如今朝堂是祖、赵之争,但周祈安日思夜想,总觉得并非如此。
赵呈不过是他背后集团推出来的话事人,又或者说,赵呈已经成为了这个集团的脊梁骨。
赵呈的背后是郑氏皇权,以及在这皇权下扎根发芽、敲骨食髓,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既得利益集团。
北国之乱,祖世德“异军突起”,成了这个集团力挽狂澜的拯救者,成了他们手中削铁如泥的宝刀。
北国之乱结束,这个集团却又极度恐惧这把宝刀会刀刃向内。因为这是一头怪兽,但他们早在两百年的富贵安逸里失去了驯服野兽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