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商队三十万石粮,此刻正在运往青州的路上,而这三十万石,还只是他们去年囤粮的一部分罢了。
他知道青州机会遍地,但他手中囤粮太多,他必须尽快给这些粮食寻一个出路。
这二公子是青州驻军统帅的弟弟,是国公夫人自小养大的公子,吃穿用度都不凡,想必是个财主,在青州背景硬,日后想做点什么都方便。而二公子又刚好想做粮食生意,这是难得一遇的机会。
哄。
只能哄。
苏永笑了笑道:“我的二公子,如果只是十石、百石,苏某送给二公子都是好的,但我手上压着三十万石粮,每斗差二百文,那可就差太多了。”
周祈安像是才明白过来其中的厉害,问了句:“是吗?”
苏永道:“二公子这价,不必压得这样狠,青州也大有二公子的赚头。檀州谷贱伤农,青州却常年缺粮,我在檀州供粮,二公子在青州卖粮,这商路一旦打通,往后便是旱涝保收,你我皆能赚大钱。青州米价四百文一斗到六百五十文一斗不等,不如咱们取个折中价,二百五十文一斗,二公子先接了我这三十万石粮如何?”
周祈安问:“二百五十文一斗,一共三十万石粮,那一共是多少钱?”说着,他大声道,“一笛!去问堂倌儿借把算盘来!”顿了顿,又补了句,“再借个会打算盘的账房先生!”
张一笛正要应,苏永便道:“不用麻烦了,一共是七十五万两银子。”
周祈安又问:“如果是一百文一斗呢?”
“那便是三十万两。”
周祈安嗤笑道:“一百文、两百文我看不懂,只是这三十万两到七十五万两,中间差出了四十五万两,这也差太多了吧?”说着,他气鼓鼓地拿起了最后一碗糖蒸酥酪,又吃了起来,“去年卫吉卖长安城郊一套庄子,统共才卖了十几万两,你把价钱从一百文一斗抬到二百五十文一斗,这一下就差出了四套庄子的钱啊!苏永,你当我周老二是傻的吗?”
见二公子不高兴,苏永又循循善诱道:“是这样没错。但我再给二公子算一笔账。二公子二百五十文一斗收了这批粮,在青州挂牌三百五十文一斗往外卖,三十万石粮卖出去,去掉铺面、伙计的成本,也能轻轻松松赚上两套庄子的钱!”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又勾了勾。
周祈安又问:“是吗?”
苏永肯定地点了一下头:“是。”
听了这话,周祈安放下了手中琉璃碗,笑了笑——只是他偏想挂牌一百文一斗,怎么办?
三十万石粮,随便一倒卖,便是长安城郊两套庄子的差价,难怪檀州粮商富甲天下啊!
但他周祈安,此行青州是来助他大哥剿匪赈灾,再不济也只是来放放风的,可不是来发国难财。
青州的百姓要吃饭,但他赔不起这两套庄子的差价,只能想办法,看能不能宰一宰他们粮商了。
粮商家底肥,横竖挨得起这一刀。
苏永见二公子不松口,又道:“我的二公子,我的好二公子!我们粮商收这些粮,再运到青州来,收购、仓储、运输样样都要拿钱,我也不能做赔本的买卖,顶多给二公子让让利润。二百五十文一斗,利润已经很薄了。三十万石只是头一批,等生意滚起来,咱们有钱慢慢赚啊。”
周祈安往桌上一瞥,见卤鹅掌竟还没上,又对门外道:“张一笛,再去厨房催一催!怎么,我看是这孵鹅的蛋都还没下出来呢吧?”
门外张一笛应了声“是”便下楼催菜去了。
棋室内,苏永又摸了摸大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落在地面那块波斯氍毹上,没敢多言。
周祈安这才又开口道:“兹事体大,苏兄,你容我再好好想一想吧。”
拖。
拖即是胜。
粮食在苏永手上,仓储、人力成本横竖不归他出,霉变,或米价继续下跌的风险也不归他承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着急。
去年檀州粮商囤了那么多的粮,导致各地米价多有上涨。祖世德、周权在北境打仗,赵秉文在后方给大军筹粮,开价一百八十文一斗,檀州粮商也一声不吭,拒不出粮。
这么喜欢玩,他相信他们一定也能玩得起。
十日后,盛源米铺标价新米四百五十文一斗,陈米三百五十文一斗,富贵米铺标价三百三十文一斗。
青州小富之家的百姓们纷纷开始下场买米,与此同时,粟米、豆子、白面的价格也稍微往下降了降。
但三百三十文一斗也绝不便宜,吃得起的家庭在青州仍是少数。
粮商的铺面横竖不过那几个,生意看似红火,铺子里都没有下脚的地儿,但如此散卖,要把手上几万石粮都出完,且得慢慢卖着呢。
照这个速度,卖个五六年也卖不完。
要想搞快点,一要增加铺面,把米铺开到青州大小县乡去,二要继续降价,让青州更多百姓都能吃得起。
其他粮商也在不断入场。
周祈安每日盯着青州五城门吏递上来的册子,目前进入青州的粮食,已经到达三十万石。
八百营的人马也在城外官道上盯着粮商们的动向,发现部分粮商见青州米价开始跌落,便掉头去了其他州。有人去了凉州,也有人路过青州,去往了沧州,导致凉、沧两州的米价也开始呈现跌落之势。
伴随粮食一同涌入青州的,还有商队的脚夫与仆人。
根据五城门吏递上来的册子,这阵子,青州共有两万多名商队人员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