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盯她:“走成这样还往前跑?”
春好却安静,她脑袋搁在他肩上倚靠了会儿,很短的几秒,秦在水闻见她发间的气息。
她在那样乌糟的环境里滚一道,头发却还是阳光的味道,春天的味道。
“我走得稳,我没事,”春好又回过神来,她脑袋抬起,脱离他的怀抱,大着舌头往前走,“我……我没醉!”
“这种无理取闹的客户我见多了,我应付得来。”春好说,“我都干一年了,去了好多好多饭局,这些人,我能应付的!”
她说着,甚至伸手拍了拍自己胸脯。
秦在水见她硬要往前,也不拦了,只是走在她身边,目光替她看着前方,怕她被东西绊倒。
春好有些歪,她伸手找支点,秦在水也递出手臂。
她没扶,自己踉踉跄跄的,又走稳了。
秦在水却拽住她,盯着她的脸:“你不是酒精过敏吗?”
“对啊,是过敏啊……”春好踩着鞋子,她抬起手臂挠挠脸,又一下垂落,她说,“可哪个销售不喝酒啊,过敏又怎么样,吃点药,喝着喝着不就脱敏了。怕什么,我又喝不死,我厉害着呢!”
她朝他喊了这么一句。
秦在水愣一道。
春好挥手打开他的搀扶,不想被他看见自己失态的样子。
她独自往前走:“你回去吧,秦在水,我不要你送我,我没事儿……”
她往前一步一踱地走。
路灯光照在两人中间,黄澄澄的。
“好好。”
秦在水声音微动,喊住她。
春好一停。
风安静了。夜晚的街道有一种荒芜的沉默,周边灰色的院落,也变成这荒芜的一种。
只有夜色如水。
所有的谎言、伪装、盔甲,都在这一声“好好”里化为尘烟。
“对不起。”秦在水在她身后低低地说。
“怎、怎么了?”她被这一声弄清醒了,调动一个笑,却不敢回头,“怎么突然说这个?”
“我说我会一直帮你的,我食言了。”
秦在水说着,不知为何,他竟也分外痛苦。他想起蒋一鸣汇报的关于她的情况。他不知道自己在国外养伤工作的这三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现在又在这里被人灌酒。
他又想起她从前,她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他自以为为她安排好了一切。其实没有。他没能帮到她。
秦在水喉结细微动了下。
“我们拉过勾的,我辜负了你。”
春好眼前水光模糊,眼泪一下涌了上来。
她脚步顿着,不敢回头,怕他看见自己泪流满面的样子。
这些年,她流了太多眼泪了,她知道自己哭起来是极难看的。
“……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早忘记了。”她声音故意扬起来,手却捏成拳摁在自己胸口,仿佛在克制自己的音量。
她飞速抹掉眼泪,转回看向他,甚至还朝他笑了一下,鼻尖却发酸:“再说,秦在水,人在社会上,又不是只有找到好工作才有出路。我现在也有工作的,至少也是一个大公司呀。我……我不在意的,我有手有脚,我可以努力养活自己的。而且,我以后也有机会升职。人生……那么长,总会有机会的。”
她说得语无伦次,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亦或
是在述说谎言下那一颗轻颤的灵魂。
春好摇摇头:“秦在水,我那点事,不算什么的,只是顶多,没有其他人那么顺罢了。”
她这些事,和他被打伤,出国养病比起来,微不足道。
她也能活得很好的。她只是,没能走上,社会主流评判的那条路而已。
秦在水看她泪光闪烁,他往前几步靠近。
春好眼睛清滢:“我也不讨厌这个职业的,我只是觉得,觉得……”
她看着他,说不出口,“我不想骗你的,你不要怪我。”
“我没有怪你。”
秦在水没有纸巾,就这么伸手,拿手指替她拭去泪珠。
可她眼泪太烫,仿佛在他身上也烫了水泡。
他安静少许,等她平复了,他领她往回走。
秦在水:“其实我在国外的时候,联系过一次你的高中班主任,李主任说你在北师大;吴书记那边不清楚你的情况,只说你争气,小小年纪在北京发展。”
春好惊愣抬头,他这些年,竟也打听过自己吗。
她抿唇一笑,哭过后她笑得有些难看,却又是开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