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明天要不要去苏州过中秋?在阳澄湖边上吃大闸蟹應该比在家里吃舒服些。”
周念的心情非常复杂。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嫉妒陶欣,在陶欣出现之前,他都不知道一直忙于工作的周廷之会有这么多空闲时间用来享受生活。可周廷之这样总归是比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更好。
“小念?你想去嗎?”
“我都行,听你们的。”
陶欣扭头看他,不满意他的态度:“你什么意思嘛,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既然问你肯定是要以你的意见为主啊,干什么搞得谁像强迫你一样。”
正所谓一个猴一个拴法,直球专治傲娇。周念在陶欣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有束手就擒的份:“我想去,我想去行了吧。”
“这不就完了,以后你就直接说想去,难道谁还会因为你想去就瞧不起你?”陶欣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派纯净,语气也很真诚,完全没把周念当外人,根本就是当自己的儿子。
周念被小后妈的教诲气得不行,只恨自己嘴笨,不能有理有据的反驳,于是咬牙切齿的记了个仇,打算逮到機会就报复回去。
可陶欣不知道他记仇,在去苏州的飞機上还帮他拿拖鞋递毯子。
作为一个被绝大多数人讨好的对象,这种行为随便谁做周念都不可能当回事,但换成是陶欣做就莫名显得很体贴,周念都有些受宠若惊了,想一想自己竟然为那么点小事记恨陶欣,甚至感到十分的愧疚。
不过陶欣很快就会打破他的愧疚,让他建立新的仇恨,可以说在苏州这两天,周念都是在这种周而复始的仇恨和愧疚中度过的。
至于他和陶欣的关系,在这朝夕相處的两天时间里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周廷之是最先察觉到变化的人。
十月三日上午是新工厂的落成仪式,在落成仪式前还有一些琐事要處理,周廷之想着这两天陶欣和周念都有些消化不良,特意早早起来给还在熟睡的两个人准备了早餐,又在小群里发了微信,让他们起床后不要叫外卖。
前往新工厂的路上,周廷之看了眼时间,想着陶欣差不多该起床了,随手点开手機里的監控软件。
家里一共有六处監控,分别在前**院、玄关、客厅、厨房、二楼书房外的走廊。周廷之看到陶欣经过二楼走廊,敲了敲周念的房门,没一会的功夫,周念睡眼惺忪的从房间里出来,跟着陶欣下了楼,去厨房打开了灶台。
灶台开了火,陶欣搅拌着砂锅里的紫薯粥,周念也没有闲着,把周廷之早上煎的蔬菜饼放在微波炉里加热,还从冰箱里翻出了琴姨腌制的小菜。
这样和谐共处的場面真难得。周廷之盯了監控好一会,确认两个人都有安安稳稳的坐下来吃早餐,才收起手机向秘书要来落成仪式的最终宾客名单。
“周总。”因为情况特殊,秘书特意口头汇报:“天源世纪唐总那边本来是婉拒了我们的邀约,可周五又打电话来,说是唐总有空了,今天一定到場。”
秘书口中的唐总正是唐霏文的大哥唐成仁。一如周廷之所说,此人热情豁达,善于交际,圈子里只要是个能叫得出名号的,就没有他不相熟的,常常靠给老总们牵桥搭线的方式置换资源,偶尔也爱给单身的男男女女们做个媒人,并以一桩桩自己促成的好婚姻为骄傲的资本,所以背地里大家都管他叫唐媒人。
周廷之一度是唐媒人的心头大患。早些年唐媒人就看出周廷之日后大有可为,很想撮合他和自己的妹妹,把优秀人才拉拢到自己家里来,为此没少给周廷之跑腿办事巴结他。
只可惜唐霏文不入周廷之的法眼,唐媒人几度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作为一个资深媒人,这实在是履历书上非常不光彩的一笔。唐媒人闭门思过,三省吾身,觉得自己錯在私心太重,把两个完全不般配的人硬往一块凑,这怎么可能会有好结果?
他的私心还害了他那倒霉妹妹,见识过了周廷之这种山珍海味,都不乐意吃家常小菜了。
唐媒人吸取前车之鉴,后来这几年给周廷之介绍的全是各方面都适配度极高的女孩子,要学历有学历,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华有才华,要颜值有颜值,唐媒人自觉这些女孩子随便拎出来一个和周廷之都能称得上金童玉女。
可周廷之回回都扔给他三个字——不合适。
只有无能的媒人才会在同一个人身上失败这么多次。最近两年唐媒人也不给周廷之介绍了,甚至有点冷眼旁观的意思,心想着我倒要看看你周廷之能找到一个多合适的。
中秋节那天晚上家里聚餐,唐霏文逮着大哥就说起周廷之的事。在此之前,唐霏文对周廷之一向是敬为男神的,虽然周廷之看不上她,但这是以“周廷之谁都看不上”为前提,唐霏文自然不以为意,只当男神冰清玉洁。
现在就不一样了,整个圈子里都知道周廷之找了个小女朋友。亲眼所见的唐霏文很明显是破防了,当着唐媒人的面把周廷之好一通损,说周廷之肤浅,眼光烂,连炼铜癖这样的话都从嘴巴里蹦出来了,明晃晃的脱粉回踩。
唐媒人了解自家妹妹的为人,知道她这番话里一定有夸大的成份,可周廷之的小女朋友要真是个好的,她也不会破防成这个样子。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唐媒人握住周廷之的手,连声道贺:“周总,恭喜恭喜啊,新工厂真是气派,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也只有你敢这么大手笔了。”
周廷之笑着说:“没有唐大哥当年的鼎力相助,哪里会有华視的今天,在我看来华視就是你一路照拂着长大的孩子。”
即便清楚这是周廷之的客套话,唐媒人还是觉得很舒心,他的客套话里面也就不那么夹枪带棒的了。两个人聊了一会,唐媒人才逐渐将话题转移到“小女朋友”身上:“玉宁山那个项目真不錯,霏文隔三差五就带朋友过去玩,哦,中秋节那天我还听她说在山里遇见你了。”
“是。”周廷之很贴心的替唐媒人节省口舌,主动交代:“陪女朋友去玩。”
“霏文跟我说了,那丫头把你女朋友夸的是千般好万般好,弄得我这心里也怪痒痒的,好奇的不得了,什么时候带出来叫我见见?”
“好,有机会一定让大哥见见。”
唐媒人等的就是周廷之这句话:“巧了,眼下就有个现成的机会,过两天是赵保国赵老先生和他夫人的金婚纪念日,五十年风风雨雨不容易,小赵的意思是给老两口大办一場金婚宴,到时候你就带着女朋友过去,正好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唐媒人以为自己这样说一定是万无一失,谁成想周廷之不仅没给他面子,也没给赵老先生的面子,竟然一口回绝:“还是算了,她年纪小,不耐烦这种應酬的场面。”
哎呀呀,好你个周廷之啊。唐媒人借着一肚子火气正色起来,一臉严肃地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眼看着快四十的人,好不容易谈个女朋友,你还打算玩金屋藏娇那一
套嗎?是不是应该给人家一个正经的名份?”
唐媒人这番话是暗藏私心,却不无道理。
可周廷之心如明镜,在那种应酬场合,陶欣只会站在他身边,被迫接受陌生人的端详打量,肆意评价。
周廷之看着唐成仁,轻叹了口气,略显无奈地说:“我倒是很想给人家一个正经名份,可这事实在不是我能做主的,等我回去问问她吧,看她愿不愿意去,到时候在给你答复。”
“你这……难不成还是人家不愿意给你名份?”唐媒人不太敢相信,在他看来只有周廷之摆布别人的份,没有别人摆布周廷之的份,何况对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姑娘。唐媒人觉得这是周廷之的托词。
然而周廷之却说:“怎么会,她就是坐不住,人家不愿意跟我去,我还能硬绑着人家去嗎?”
这话听起来是真无可奈何了。
唐媒人万万没想到,向来雷厉风行的周廷之竟然会被一个小姑娘拿捏住。虽然他心里很瞧不上这种受女人辖制的男人,但嘴上只不当回事的打趣道:“果然是一物降一物,早该有这么一号人来治一治你了。”紧接着又说:“那好吧,你回头问问,就算她不愿意来也把你家周念带上,这种场合正合适年轻人交朋友。”
周廷之笑笑,又应付几句,终于揭过这个话题。
离开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秘书在车上汇报后面的行程,周廷之习惯性的看手机——陶欣的定位不在家里,而在离家五公里的某个网球俱乐部。
“周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