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洵发现沈祝山没有意识到,也可能是没法意识到,他对那些黑社会可以逃跑,甚至妥协天真的说用打工还债,但其实这笔债的根源是沈显海,这是没有尽头,是只要他活着一天,就永远还不干净的债。
他会一遍遍说会改,一遍遍犯。
孔洵说:“睡吧。”
这是无解的题,作为被分配给沈祝山的聪明人,孔洵会想办法,他说:“我会解决。”
沈祝山还躲在被子里,不知道是听没有听见。
这天开始,沈祝山便吊在“自我放弃”和“再试试”的线上,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因为毕竟事情还没发生,沈祝山为考大学这件事付出太多心血了,没道理在这样临门一脚的时候放弃,凭什么呢,他就要这样被沈显海拖下水。
这太不值得了。
这样间接式的振作和放弃重复了一个周。
又是一个难得的周末,天气预告说今天是多云天气。
临近天黑的时候却下下来雨。
沈显海不得不穿上雨衣,他骑着哈雷摩托车,从路口疾驰而过,十多分钟后,在偏僻的二手车市场门口,他停了下来。
破旧的店铺灯牌没有亮。
沈显海段时间运气实在是不怎么样,他骂了一句脏话,把头盔往下一划拉,就要调转车头。
“你是要卖掉这辆摩托车吗?”
沈显海突然听到一道声音,好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他转过头,细雨蒙蒙的夜幕里,他看到打着一把黑色雨伞,背着书包,穿着一双做工考究的皮鞋,穿着一套小西装样式衣服的孔洵。
一张苍白而又华丽的脸,与周围的街景,与整个溪县都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臭小子,沈显海皱了皱眉,他刚才就在这里吗?怎么没发现有人。
“最好不要。”孔洵劝告一样说。
沈显海说:“管你屁事。”
孔洵说:“这是我送他的第一件生日礼物,他很喜欢。”
谁?沈显海盯着他,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来了什么,那个很早之前说要给自己一笔钱,让自己不要回来的人,不过沈显海就醒来之后以为是自己喝多了做梦,而且就算不是梦听一个十来岁小屁孩说这种话,信了他才真是傻了。
“哦!是你!”沈显海看着他,重新打量他的上下,这样看起来他确实是个富家少爷。
“怎么着,又来送钱?”
孔洵说:“阻止你。”
沈显海朝他走近了一步,
两人距离拉近,孔洵看到沈显海的样子,对上了他的眼睛,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带着一些久浸三教九流杂乱场所的狠戾,是一双不知悔改的眼睛。
“怎么阻止?”沈显海轻蔑地笑了一声,看着孔洵。
孔洵数着他朝自己走近的步子,而后慢慢地后退,他看到沈显海的身影笼罩过来。
四下无人,漆黑雨夜,连这里唯一的二手车铺也没开灯。
孔洵又退了一步:“你想干什么?”他缓缓抬起的脸上,慢慢浮现出来胆怯和惊慌,他看着沈显海。
仿佛是慢镜头,孔洵的口唇在沈显海的视野里张合,“我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无比清晰地提醒了沈显海什么,“你要是敢对我做什么,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沈显海的脚步终于在孔洵面前站定了,暴雨如瀑,会冲刷一切痕迹。
沈显海像是终于想到了一个比卖掉摩托车来钱更快的主意。
他像是被吓得跌倒在地上,孔洵手里的雨伞脱落,雨水溅起来水花,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尾椎直击他的天灵盖。
“砰”的一声,是沈显海用他的头盔重重砸到了孔洵的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