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祝山从地上爬起来,推开救了他的孔洵之后,便一个劲地往前走。
他拐到胡同里,时不时咳嗽两声,感觉鼻腔和嗓子总是不利索,因为体力还没有恢复,偶尔伸手扶一下墙,孔洵跟在他的后面,快步走过去,叫他的名字。
“沈祝山!”
这还是沈祝山出来之后第一次听到孔洵这样叫自己的全名,不再用那样好像很依赖沈祝山的语气叫沈哥。
沈祝山六亲不认的小牛犊子一样往前走,理都不理。
孔洵抓着他的肩膀,强行将他转过来,把他按在了墙上,让他面对着自己:“你要去哪里?”
沈祝山没有答话。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每年死于救人落水的人有多少!?你多少年没有游过泳了,你下去救得了吗!”昏暗的胡同里,孔洵那张原本俊美的脸不受控制地闪过几丝狰狞,“你为什么总要做这样逞强的事!”
“关你什么事!”沈祝山的身体完全被孔洵笼罩住,可他却丝毫不畏惧,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面对这样过分蹬鼻子上脸的孔洵,他毫不留情怒吼回去:“我是死是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谁,你过来管我?”
沈祝山一双眼变得通红,他盯着孔洵。
孔洵看着沈祝山,看着他明亮的,发红的眼睛,就算是在视线这样差的环境里,他依旧能够看到沈祝山黑色的眼珠散发出来的光,他的嘴唇倔强地抿着,根本不认为自己做错任何,可能下次碰到这样的事情,沈祝山依旧会不假思索地做同样的选择,冒着哪怕会成为社会新闻里为救落水儿童光荣牺牲的新闻主角的风险。
沈祝山这样的人,什么样的人。
别人都不了解,孔洵也是最了解的,他黯然神伤,他负气失意,他被辜负抛弃,他千疮百孔,可是就算千百次,沈祝山也不会改的。
沈祝山受挫,沈祝山周而复始。
“滚开。”
沈祝山一把将孔洵挥开,愤怒地瞪了他一眼,就继续朝前走。
但是其实沈祝山没有方向了。
从出来之后,沈祝山拼命努力想要重新开始,想要找回正常的生活,他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不成为谁的负担,也不成为谁的附庸,可是他越是想要做到什么,就越做不到什么。
沈祝山对溪县这个地方很有感情,就算是有过不美好的记忆,但是也有相对美好意气风发的记忆,他从里面出来,想要找回一点熟悉,一点和从前认识的人的熟络,就算是很多人都忘记他。
可是出来之后,哪怕这个他土生土长的地方,也变得如此陌生。
夜风吹过来,沈祝山冻得打颤,脚步却坚定的一塌糊涂,
孔洵知道他是最爱逞强,最爱自讨苦吃。
又知道沈祝山对他的好,是对花对草,对小猫小狗,对赵临丰对二狗他们同样份额的好,孔洵就算是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如果孔洵不接受,沈祝山可能连这样的好也要收回。
一件温暖干燥的羊绒大衣,从后面裹住了沈祝山。
沈祝山还没来得及挣扎,就被孔洵从后面抱住了:“对不起,我说错话。”
“对这个世界而言,沈哥这样善良的好心人要比我这种人重要多了。”孔洵的声音在沈祝山耳边闷闷地响起:“不是沈哥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同,是我更需要沈哥,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和我一样,沈哥这样的人才是少数,我应该珍惜沈哥的。”
沈祝山心说,这真是睁眼说瞎话了,孔洵完全不自知,这个世界上他这样的人也是极少数,好像受不了一点儿委屈,完全不知道忍耐和宽容,经常不合常理的自说自话,误解别人的意思自己却从不改正,就算是道歉可能也不是真心,只是想要逃避后果,想要对方妥协,所以才会这样一会儿装人一会儿又装狗的。
这样谁受得了。
“别跟我再来这一套,没用,我跟你说。”沈祝山冷漠地说。
他这次是真的被孔洵惹到。
孔洵想朝伸手沈祝山伸手,沈祝山却拍掉他的手,不想他碰自己,“啪”一声清脆的声响后,孔洵却完全没有被警告的意思,还变本加厉地更加靠近,在沈祝山还没叫骂出口的时候,伸手捧着沈祝山的脸颊,然后吻了上去。
沈祝山后退了几步,想要偏过头躲开:“你疯了,滚……唔”沈祝山的嘴唇却再次被强硬地堵住,他推搡了好几下,又咬破孔洵的嘴唇,孔洵却吭都没吭一声,血腥味在两人唇齿之间蔓延开。
这时候,从胡同路过了几个人,孔洵感觉到沈祝山的挣扎突然变小了一些。
等一吻结束,两人微微拉开了一些距离,却靠的还是很近,能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沈祝山靠在墙上,感觉因为接吻,缺氧后腿有点软。
“沈哥,我只是担心你被骗,害怕你受伤。”孔洵脸又再次靠近来,湿漉漉的脸,温热的呼吸,高挺的鼻梁碰到了沈祝山的鼻尖,让沈祝山想起一些大型犬。
“所以才口不择言,不要生气了好吗?”孔洵又用自己受伤的嘴唇碰了碰沈祝山的脸颊。
沈祝山脑海里闪过自己被孔洵从河里救出来,他睁开眼看到的,孔洵望着自己的眼神,说悲恸和愤怒都不太准确,只是让沈祝山刚恢复的心跳又停跳了一瞬。
沈祝山的脸看起来恢复了一些血色,但还依旧是冷,被孔洵牵住的时候,又用恶狠狠的语气说:“往后你再犯,别再提让我和你好的事。”
“怎么这样说话。”孔洵用一种好像被沈祝山拿分手要挟的,哀伤的眼神望着沈祝山,哪怕沈祝山还没有答应他要在一起。
孔洵说:“这真的很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