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归不记得自己曾经有没有接过吻,但在他有限的记忆里,凭着一种模模糊糊的印象,他猜应该是没有的。
可能是没时间,也可能出于缺乏精力。
在他对于“过去”浅薄的印象里,他似乎从没有多余的空暇去顾及个人感情,遇见路庭之前,更谈不上有任何感情履历。
他好像一直很忙,生活在一条顾不上个人私情的道路上狂奔疾走,让他一路无暇旁顾。
而在他和路庭之间,岑归又还记起来,其实两人之前也是接过吻的。
只不过比起亲吻那更接近一种啃咬,像野兽骤然向自己觊觎已久的猎物发动进攻。
那会儿还是在第三个游戏场,是在古堡诅咒解除以后。
有个人一步跨进白蜡烛围成的祭祀法阵,力道强硬到不容置喙地抓住了他的手,又很快因注意到他手背上蔓延的一线血色而力度一松,想要攥紧他的姿态动作都变得十分小心翼翼。
……只是手上留了情,就换了嘴上不留情。
对方继而重重咬他一口,锋利的犬齿齿尖几乎刺破那层覆盖在唇瓣上的薄弱表皮,让两个人都同时尝到了一点甜腥锈气。
与其说岑归那会意识到自己获得了一个吻,不如说,他当时的心情及想法都更接近于:“……我好像被咬了。”
特别是咬人的路庭之后还给自身行为盖章。
路庭特别正经地声明:“我是真的会咬人。”
于是“被咬”的念头便在岑归心里更加深刻。
以至于当他回忆起亲吻,都下意识把这一茬从自己脑海中险些排除了。
“你在想什么?”
路庭的声音忽然变得靠自己极近,岑归倏然从过于发散的思绪里回神,他再一环顾厢内情况,就发现,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对面座位。
但轿厢暂时也并未朝着岑归这一侧倾斜,它的承重没有全集中到单一面。
——因为有个人是蹲在了两排相对座椅中间的空地上。
路庭正蹲在岑归面前,他笑眯眯在自己的膝盖上架着手肘,一只手还有点懒洋洋地托着下巴。
岑归要低头才与路庭四目相对。
路庭自下而上地看着他,这是一个仰视的视角。
很奇怪,“仰视”这种动作,它要是由别人做出来,一般都会带着一种潜藏的仰望,崇敬的意味。
自下而上地看人,位于下方的人仿佛姿态先天就已矮人一头。
路庭这么做的时候,却不会给人这种感受。
岑归被路庭蹲在地上抬头望,他只觉得面前好像蹲了一头乱入钢铁丛林的小野兽,对方对这里的一切都怀揣好奇,又其实也没那么在意。
而野兽走走停停,最终偶然发觉了一样真正引起对方兴趣,还令对方尤其执着的事物。
所以,这头野兽终于刹住了撒欢疾奔的步子,它在自己看见的,中意的宝贝前停了下来,并蹲下身,歪着头,对其充满专注与喜悦地打量。
岑归觉得自己就是那样被对方偶然看中的宝贝。
……只不过他再看一眼路庭的体型,感到自己的联想里有个地方还是有失偏颇。
路庭大概是不能被称为“小野兽”,他比较像个潜在破坏力惊人的“大怪兽”。
能让系统连发三条不同的工作调度令,警报系统尖叫着催高级执行官赶紧去处理的那一种。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呢?”路庭又说话了,他还是蹲在地上,并上身略微朝岑归更靠近了一点。
摩天轮的轿厢总共面积也就那么大,假如路庭不从对面座位上下来,以两个人的身高与腿长,路庭只要伸长了腿,他的小腿便能和岑归好好放在座椅前的腿相碰,还能有意叨扰地去碰那皮靴包裹的脚踝。
现在这人离开座位,蹲在中间,他再往前一些,感觉脑袋都快要蹭到人膝盖,能够将下巴搁人腿上。
岑归:“……”
“家养怪兽”的既视感变得更强烈了。
摩天轮已升的比方才更高,轿厢之外近乎看不见一丝雾,能隐约看见云层在朝他们缓缓靠近,天空与那转轴最高处的顶点正一同将他们欢迎。
岑归选择实话实说。
他说:“你。”
路庭:“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