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戴一新的塞莲从后面跑上来,农村女孩没有什么贵重的珠宝首饰,精心编起的辫子上只插了朵哪里采来的野花,但仍然很衬她。
塞莲抓起露兹的手跑向中央围着巨大篝火手牵手绕圈跳舞的人群,路过干草堆时,旱烟带着火星的味道刺得露兹直皱眉。
余光中橘红色的火焰扑来,她立即条件反射地反手抓住一无所觉的塞莲往旁边避开去。旱烟的火星落在干草上,再被风一吹,将整一块人高的草堆烧了起来。
倚靠在草堆下面抽烟的老头们在火中翻腾挣扎,痛苦的尖叫却被更大声的夏日祭欢唱压下。
“怎么了?”塞莲望了望露兹凝视的方向,脸上的一无所觉不像是装出来的。
不止是她,周围所有人都不觉得正在被火烧的几人有什么不对,仿佛那是稀松平常的事,甚至还有围观的孩子拍手叫好。
欢声与惨叫夹杂在一起,一时间,浓重的诡异感笼罩在了这片空间上。
露兹经历过的比这诡谲多的,倒不会因此乱了阵脚。反而是造成乱子的黑手急了,自己送了一波信息。
她冷静地打量着不知是记忆还是真人的场面,心中迅速推测。露兹不认为这个村子的人都是嗜血的变态,这与她记忆中的,同样也与记忆主人对村子的认知不符。
她猜测他们的认知被这个世界扭曲了,也就是说露兹看到的火灾场景,在村民看来可能是另一副画面,可能是烟花,也可能是老头讲故事,但绝对不会是几具被烧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即使已经记不清,但露兹可以肯定这种事并没有发生过,所以由此可知,一切不符合记忆主人认知的事物都会被强行修改正常。
而制造火灾的黑手,目标自然是她。
露兹在进入这里后,力量受到黑暗影响,再加上小世界法则的束缚,几乎变回了一个身体素质稍好的普通人。想要干掉她,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但从现在看来,影子的状况应该也跟她差不多,而且对方想要杀她,似乎并不能直接出手,而是必须以一个符合场景的方式,制造合情合理的杀机。
露兹被塞莲带着插进了手牵手绕圈的人群中,脑海中正推理到这,就像是要帮她验证似的,中央堆得有两米高的柴堆发出声响得有点突兀的噼啪,紧接着一条等人高的带火粗木条从柴堆上迎面倒向她。
早有准备的露兹试图往右侧躲去,然而手一挣却没有挣脱出来。塞莲牵着她的右手,左手被另一个陌生的女孩抓着,在露兹望过去时,对方也扭过来朝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只是配上即将要砸下来的木条柱子,这微笑就显得有些嘲讽了。
露兹虽然暂时被封了法术,但身体素质依然比普通人好很多。她看了微笑的女孩一秒,当即立断地生拽过她。
落下的木条砸在了女孩头上,然而脑瓜崩裂的场景并没有发生。木条像穿过空气一样穿过了她的身体,啪嗒落在地上。
木条的响声就像按下的暂停键,载歌载舞的人圈停下,仿佛并没有被砸中而是躲过一劫的女孩面色惊恐地望向落在身旁的木头。
“不知道今年是谁垒的柴堆?”塞莲嘟嘴埋怨。她还没跳过瘾就得被迫停下,此时无聊地望着几个小伙子重新检查中央的柴堆。
她等了许久都不见伙伴接话,扭过头,只见露兹双目出神,显然是一点都没听到自己的话。
“喂!露兹,你在想什么?”塞莲想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然而手却落空了。
后者几乎是本能地,以一种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避开了去。塞莲呆呆地看了几秒自己推空的手,还没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露兹的问话打断了她的思索。
“我说你从刚才开始就在想什么呀?”塞莲气呼呼地问。
“我在想,”露兹注视着她,很慢很轻地回答道,“我好像知道该怎么确认谁是构建世界的记忆主人了。”
“什么?”那些词传到塞莲耳朵里就像自动打了马赛克,完全无法被理解,“我没听清楚。”
露兹也不解释,只是朝红发女孩笑笑。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个世界里被拉进来的不止她一个活人。
别忘了这方世界构建的现实地点是在那个河边村子,估计村庄中的人全都被一起拉了进来充当了不重要的背景板npc。
但他们在小世界中受到攻击还是会产生正常的伤害,所以才有了几个被火灾卷入烧死的老头,那些人是活着的村民。
而那个没被砸中的少女则是完全存在在记忆中的人,她在几千年前已经死了,死法肯定不是被木头砸中,这与记忆不符。在小世界的修改下,木头自然也不会砸中她。
所以要区分真人和假人就是动手杀死他们吗?
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露兹抛弃了,且不说这么多人,在没有法力的加持下杀不杀得过来,就说为了自己破局的私念而屠掉一整个村庄。这事看起来就很像是影子给她挖的坑。
它仿佛在借着这事光明正大地嘲讽露兹,破局的方法就在眼前,就看她这自诩正义的神明愿不愿意为了拯救所有人,而牺
牲掉一个小村子。
它想证明,她跟它本质上是一样的,一样的冷血,一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你听见没?”塞莲在旁边不服气地加重声音问。
露兹循声扭过头,盯着她的眸子看了几秒,直到女孩气鼓鼓的两颊都瘪了下来,不明所以地回望过来。
“怎,怎么了?”
“也许我本质上确实跟它一样,”露兹轻声说,接着在女孩还没反应过来时,摘下了她的珠花胸针,尖锐的针尖对准她露出的脖子一侧轻轻一划。
红发女孩立时瞪大了眼睛捂着冒血的脖子一层,眼神从不敢置信慢慢变为了果然如此。
“你竟然没死……”露兹下意识喃喃出声。
此时对面的女孩形象在迅速变化,她的面容更加成熟,表情也不再充满稚气,特别是眼神,取代信任的是受伤和冷漠。
“让你失望了,那场爆炸并没有杀死我。”
“你们怎么逃出来的?”露兹问。
“我们?不,那个邪神只救了我,”塞莲冷声说,“它说要跟我打个赌,如果再做一次选择,你是不是还会选择抛弃自己的朋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胸针的伤并不致命,”露兹冷静地点出,同时脑子里飞快想到塞莲恐怕是被影子骗了,因为她恢复记忆后周围场景并没有变化,她不是记忆的主人,或者说不是唯一的记忆来源。
“它骗了你,其他人还活着,”露兹飞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