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兹重新扫了眼四周,记忆回拢,想起就是在这片草地上,是他们通过入学考试后,踏入学院的都一个地方。
真是充满回忆的草地。
“你们是谁?”一个严厉的声音紧随而来,大声呵斥道,“知道这里是哪里吗,竟然敢擅自闯进学院!”
露兹闻声望去,被越来越近的熟悉面孔晃了下眼,“加雷老师?”
这名大步流星过来的高大壮硕的褐袍法师正是曾经带他们培训联赛的导师,加雷。
加雷法师脚步一顿,目光掠过露兹,停留在塞拉菲尔脸上,仔细地打量,“塞拉菲尔?”
果然是爱屋及乌,心上人的儿子最重要吗?
感觉被轻易忽视掉的露兹撇撇嘴,“加雷老师,是我。”
“露兹同学,”加雷早就一眼认出了昔日的得意门生,从塞拉菲尔脸上挪开目光,上下打量狼狈的露兹。
肚子上被开了个洞,还在渗血,一只手腕被折断,手掌耸搭,靠皮肉连着,“数十年不见,你竟然就混成这样?”
加雷是带着玩笑的口气,上前仔细检查她的伤势,眉头立时紧锁,“这么浓郁的黑暗气息,普通的牧师或治疗师恐怕没法驱散。”
加雷又看了看塞拉菲尔的伤势,后者侧了侧身体,垂下眼睛,掩去里面的警惕。塞拉菲尔曾经是坠入深渊者,严格来说跟陆上的人类都不是同个阵营。
在王都能暂时恢复正常身份,完全是因为恰好真神别有用心,而神降会只手遮天,所有人才对他不敢表露出其他的态度
“只有树精拥有的药物才能在短时间内重新修复筋脉和骨骼。”加雷明白他的意思,看破不说破,只是又沉沉叹了口气。
“我还好,”露兹握住断手咔嚓接
上,离开了影子的黑暗领域,充沛的信仰力再次慢慢地将干涸的神核填满,驱散对方留下的黑暗力量治愈伤口并不难。
“我说的是他,”加雷没好气地朝塞拉菲尔努努嘴。他刚才一眼就看出了塞拉菲尔的实情,现在还能站着就够他惊讶了,对方身上不止一处的骨骼碎裂,完全是靠龙的强悍身体强撑着,“简直太乱来了。”
在学院坐落的山顶后方,迷雾常年覆盖的山谷中栖息着树精一族。露兹曾经上魔法生物课,来过树精的领地一次,只记得是个植被茂密的温泉洞穴,不知道在更深处还有这么大一片湖泊。
湖泊犹如宝石一般镶嵌在山体间,湖面呈深蓝色,光滑得如同经过千次抛光打磨的镜面。湖中倒映着岛屿山峦,还有学院尖尖的塔尖。
湖面吹来的风让人心旷神怡,露兹已经很久没有呼吸过这么干净的空气了。
“如果这片大陆注定会被黑暗淹没,”加雷法师领着他们顺着林间小路走到湖边,“树精领地一定是最后的净土。它们是诞生于树上的魔法生物,是这片土地上最古老的种族,甚至要比精灵更亲近自然。纯粹的心性让它们免于被黑暗蛊惑而堕落。”
“听起来现在外面情况很不妙?”露兹察觉到他话里的沉重,这么想确实,明明天气很好,但学院里竟然安静得像没人一样。
“黑暗会放大人心中的恶念,人类很少能把持得住,是堕落最快的族类,”加雷叹了口气,有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无奈,“而即使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所有人还在忙着争权夺利。”
“什么?”
“帝国皇帝死了,皇位空悬,眼下只有一名皇子幸存,本来他继位应该是毫无争议的事,”加雷说,“但贵族们并不愿意承认,有些是想趁机捞到更多好处,也有些是想独立,更多的是在观望。不过这些不是你们俩现在该担心的,治疗要紧,我们到了。”
话音刚落,有节奏的嘎吱声从湖面上传来,树枝削成的船桨从水中抬起,掀起一串明亮的水花。
这艘小船,姑且就叫它船,其实只是很多树枝层层叠叠编织在一起的船形鸟窝,并且它真的非常小,露兹怀疑是否能坐得下三个成年人类。
“只有树精做的船才能渡过这片湖,到岛上去,”加雷说,“我不需要疗伤,也没有受到邀请,就送到这里,你们上去吧。”
“它真的不会沉掉吗?”露兹踩着被湖水打湿的石头,跨进一只脚点了点。
“善意的提醒,你最好不要怀疑树精们,它们可是很记仇的。”加雷笑着说。
就在露兹迷惑不解时,小船突然左右晃荡了下,她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往里面摔去,身后的塞拉菲尔伸手搂住她的腰,想拉稳却反而被连带着扯了进去。
两人摔在鸟窝船底,它太小了,他们紧抱在一起才勉强被装下。细密纸条编织的船底毛毛扎扎,湿漉漉的,散发着湖水和新鲜枝条的气息。
一个很轻的声音从挂在船体一侧的树枝上响起,哼哼唧唧。
“对,他们坐好了,开船吧。”加雷忍着笑说。
露兹怕把本来就碎的龙压得更碎,赶忙支着船的两侧边沿坐起来,只见那根船侧的树枝正像船桨一样旋转着划动。她定睛细看,才发现是上面站着一只绿头发的迷你小精灵正在指挥它划动。
“是你,”露兹认出来接他们的正是从前跟着自己偷溜出来的那只树精,立即哼哼地叉腰,“你现在混得也不怎么样嘛,沦落到划船啦?”
树精闻言又要扇着翅膀冲上来理论,船因为两只心理年龄差不多的生物要吵起来开始晃动得厉害。
塞拉菲尔咳嗽着撑起上半身,“树精族群里没有阶层或职业分工,它来接只说明它愿意,这只树精应该很喜欢你。”
他用一只胳膊撑着坐起来,嘴唇扫过那头黑发,带着雪般清冽的味道。
“原来是这样。”露兹带着有些错怪树精的愧疚感,手掌并拢抬起,树精哼了声,但还是给面子地落到了掌心上,抱着手臂嘀嘀咕咕哼哼唧唧问了一通。
露兹大概能听懂它的意思,是问她为什么丢下它跑了?
“我去对付魔兽了,太危险,不能带上你。”
树精的目光落到露兹身后的男人身上,它不是人类,不会被皮囊迷惑,属于龙的炽热气息根本瞒不住树精的眼睛。
如果不是跟露兹一起,这种对森林不友好的火系魔兽一般不会受到邀请。
树精指指龙,又嘀咕了一通。
塞拉菲尔瞥了眼指了指自己的树精,见露兹脸色显得越来越怪,而且眼神还开始闪烁起来,眯起眼,浅灰色瞳孔变为深沉的暗灰,“它在说什么?”
“它好像误会了,以为你是我在外面打到的猎物。”
“就这样?”塞拉菲尔挑眉,“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我哪有不敢看你!”露兹转过头,瞪大眼睛凶巴巴地说,但这配上树精吱哇的笑声就更加可疑了。
“你好像很了解树精。”露兹赶忙岔开话题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