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两侧房间的客人说墙壁一直在渗水,但我的房子绝对没有问题,它从我祖奶奶手上传下来,筋骨恐怕比现在这些外强中干的年轻人都有劲。”
露兹望着眼前墙皮脱落,露出棕红色石砖的独栋小破房子,提醒道,“那个魔兽贩子怎么样了?”
“哦!”老板想起正事,赶忙说,“但是客人威胁要退房,于是我的婆娘上去查看,然后发现那间房的门缝里确实在不断渗出一些东西,但绝对不是水。是一种黄色的液体,应该很甜,因为有很多周围的小虫子被吸引过来。我婆娘怕那人弄坏房间里的家具,就敲门进去了。”
“然后呢?”
“然后她到现在都没出来!”老板惊慌地说,“而且那种黄色粘液现在在二楼流得到处都是!可奇怪的是,二楼的其他客人竟然在那之后都没再下来投诉过!”
“我明白了,”露兹在楼梯扶手柱上刻了个束缚咒纹,以防楼上的东西待会跑下来伤及路人。
“大人,你说这种液体好清理吗?我很担心房子……”
“你不担心你的老婆吗?”露兹瞥了他一眼,仿佛能看穿他想法的目光成功堵住了后者喋喋不休的,“不要让任何人上楼,也不要有过盛的好奇心,不然我就毁掉你祖奶奶的房子。”
老板立即惊恐地连声答应。
至少在液体方面,老板没有说谎,才走了没几个台阶,脚下就踩到了一种黏腻的液体。露兹低头打量,在满是灰尘的木楼梯上,液体色泽很难辨别,但确实很粘稠,像蜂蜜一样。慢慢抬起脚,鞋底甚至能拉起一些丝线。
她小心翼翼地走到二楼,走廊上的壁灯意外地都还没损坏,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种闪着近似琥珀光泽的蜜色液体淌得到处都是,连天花板上也有,不断滴落下来,满走廊的黏腻拉丝仿佛按了慢倍速的雨景一样。
黑暗力量的兴盛,唤醒了一些原本陷入沉睡的古老魔种。在神明的记忆中搜寻,露兹发现一种名叫琥珀卵的东西最符合眼下的场景。
说是卵,但并不是魔兽,而是一种特殊的植物,它能散发出一种只有魔兽能闻到的香气,以此吸引源源不断的猎物。
一般来说琥珀卵最大也只有拳头大小,只对小型魔兽有威胁,但眼下能把三个深渊碎片里的魔兽都吸引过来的卵绝对不正常。
露兹望着一走廊的拉丝,这些都是卵力量的延展,普通火不好使,但想到要顶着一脸拉丝走进去,胃部就开始激烈反抗起来。
露兹想了想,从空间里掏出支从礼拜堂顺来的尸油蜡烛点着,然后对着摇曳的火焰叫道,“出来,小绿。”
火焰如常,没有反应。露兹皱眉,心想难道是名字错了?
“绿绿,绿火,小火……”露兹想到尼兹被叫宝贝时候的激动,无语地压下嘴角,一字一顿地慢慢喊,“绿宝?”
蜡烛上的绿焰顿时刷地大盛,绿火甚至还用旁边的两簇火舌模拟出了两只小触手一样的细短小手,夸张地张开,示意主人的宝贝来啦!
露兹一脸冷漠,心想这朵火果然早就来了,刚才大概一直在旁观吧!她伸长手臂,把想粘上来贴的火焰挪开,“把走廊上的琥珀液体清掉。”
绿火还扭捏了下,表示自己不是垃圾桶。但露兹一下子看穿了它试图讨价还价的狡猾火心。看来某些火出去劳务输出了一圈就跟着黑心包工头学坏了。
“听说,”露兹望着左右跳跃的火焰,一字一顿地说,“不乖的火容易被主人丢掉。”
刚还冒得老高的火焰尖立即萎了下来,火焰僵了,立即向走廊涌去。绿色火焰源源不断地涌现,液体一触碰到火舌就被舔舐得干干净净,而底下的木头完全没有被烧过的痕迹。
一声轻微的惨叫从走廊中段的房间里传出来,那里沾染的液体也是最多的。露兹走到门口,绿火扫完走廊,顺着门缝挤了进去,也不知道它对人家干了什么。霎时,惨叫声音骤然变大,且极其凄厉。
露兹踹开门,走进去,先是一具男尸挂在进门迎面的墙壁上,被像蛛丝一样的琥珀丝缠着,脸颊眼窝凹陷如骷髅,胸下的腹腔大开,口子被挤出一个圆形,里面的内脏已经不翼而飞。
接着循着绿火焰滋溜滋溜啜棒棒糖似的声音,露兹看到了一个胖胖的女人躺在床上,不出意外就是老板嘴里的老婆了。她身上缠满了丝线,只有高高隆起的腹部露在外面,皮已经被撑到很薄,能看清上面布满的经脉血管,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不断在肚皮下鼓动。
女人的胸口还在微微地上下起伏着,但她恐怕活不了了。内脏已经像死掉的贩子一样被吃掉,现在还活着完全是琥珀卵吊着她的命,因为这种鬼东西挑嘴,喜欢吃活物。
绿火吸溜完房间里的所有琥珀液体,回到露兹的手上贴贴,这次主人没有避开让它非常开心,而且讨厌的大章鱼不在,此时此刻,主人是它一朵火的主人,超满足!
心满意足的绿火用火焰尖尖指指床上的女人,示意要一起处理掉吗?
“我来处理,”露兹说,“遗体要留给她的家人。”虽然老板大概也不见得多想要回老婆遗体。
卵大概察觉到了来人的危险,随着露兹靠近,鼓起的肚皮抖动得更剧烈了。她抬起手,红色的锁链直冲过去,不过对准的是女人的脖子。
突然,女人睁开了眼睛,望见露兹,眼睛瞬间瞪大,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
神似乎对各种各样的欲望更加地敏感,比如现在,露兹就能从女人强烈的求生欲下感受到隐藏得更深的嫉妒和杀意。
这是正常的,每个人都有过瞬间想杀掉某个人的念头,但大部分都能够克制住。然而这些黑暗的情绪对全知的神来说影响就要大得多。负面的东西接受多了不是变得特别冷漠,就是受到污染,影子简直是两个状态的最佳案例。
露兹屏蔽掉对方传来的情绪,“你被寄生太久了,内脏已经全被卵吃掉,选择被它慢慢吃光,或者我现在就给你解脱。”
女人先是一阵惊恐,接着望向露兹的眼中,怨气和恨意越加强烈。
为什么?为什么她总是这么倒霉?生不出孩子,丈夫嫌弃,娘家疏远,现在还要被怪物活活折磨死。而有些小妖精就是天生好命,比如丈夫养在外面很快就要有孩子了的情人,比如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不,就算是要死,她也要拖着她们一起死!
似乎是强烈的怨念给予了女人巨大的力量,她拖着沉重的腹部,竟然坐了起来,挣扎地朝床外爬来。露兹知道这都是琥珀卵的阴谋,它看出她不愿意伤人,所以才想操控这个躯壳最后搏一搏。
无用的垂死挣扎。
锁链尖锐的一端刷地割断了女人的脖子,没有血液喷溅出来,取而代之的是像暗红糖浆一样的粘稠液体缓缓涌出,顺着脖子淌下。
女人不敢置信地望着露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前一秒还给自己选择,现下却毫不留情地动手。她大睁着眼睛,怨恨着,控诉着,跌回床上没了声息。
琥珀卵见宿主死了,趁乱破腹而出,恍过道虚影,疾速弹向窗户,然而迎面对上了吃掉自己大半力量的邪恶绿火。转回身,后面则是侧身站在床边,一无所觉地打量着尸体的女人。
相比较之下,没有危险的人类肯定更好对付!
卵当机立断舍弃掉被绿火攫住的琥珀躯体,像蛆一样的芯芽嗖地钻出,子弹般朝露兹跃冲,狡猾地想故技重施寄生到她身上。
然而还没扑到,芯芽就被露兹一手抓住。它在黑暗中暗讽人类愚蠢,掌心的血肉一样可以供它钻入寄生。想着,芽头如利刺般扎入皮肉,但预料中的血肉甘美的气息没有传来,反而是一阵剧烈的灼痛铺天盖地而来。
流出的血液对芽来说竟然犹如浓硫酸一样,瞬间将它腐蚀殆尽。芯芽死掉的最后一刻,感受着浓郁的神明气息,它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对方收敛气息,做出一副毫无防范的模样就是为了骗自己出来。
恍惚间,芯芽陡然想起另一个同伴好像曾经也被这么骗过身子。它用最后的力气向附近同伴发出警示,是祂,那个专门骗魔还馋魔身子的狡猾又下流的女人又回来了!
卵对魔兽有如此致命的吸引力,一方面是卵本身散发的诱捕猎物的香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琥珀壳确实是个好东西。
吸收了它能极大地提升魔兽的实力,另外它也是温养灵魂的上佳宝贝。但如果不是芯芽主动选择脱离,它死后会污染琥珀壳,壳也就没了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