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不沉走到门边,见身后人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停下脚步:“师妹有话要说?”
被他冷落,又在酒宴上看见一幕幕,宁汐现在看他都有些陌生,被那双黑黝黝的眸子一盯住,原本鼓起的勇气也不知道瞬间飞到哪里去了。
裴不沉似乎也没有了以前那样好的耐心,直接就打算推门出去,宁汐连忙拽住他的宽袖:“我觉得我也生病了!”
“什么意思?”他转过身,目光沉沉。
她的脸又开始发烫了:“我觉得自己不太对劲,尤其是一见到你的时候,心脏就一直狂跳,好像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样,呼吸也很紧张,脸颊、耳朵都很热,脑袋还晕乎乎的——”
“这不是生病。”
宁汐怔了一下,又火急火燎地质问:“那就是中毒!难不成是之前在鬼帐里被传染了,糟糕,大师兄你能带我去找医修吗——”
裴不沉突然平静地打断了她的话:“师妹,你到底还想戏弄我到什么时候?”
他又笑了一下,站在门外,灿烂的日光刺得他眯起眼睛,轻微的湿润令那一线瞳孔也显得亮晶晶的。
见她久久没反应过来,他又轻声问了一句:“这样耍我,有意思吗?”
“……我没有耍你,都是真的。”
裴不沉又等了一会,只能看见屋檐下的小姑娘一脸纠结,嘴唇张了又闭,却始终没能吐出只言片语。
“也对,你本来就是这样,连安慰人的话都要事先写在纸条上、背下了以后才能说出口。”他像是自嘲又像无奈,喃喃自语,“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宁汐追着他到了门边,摆动的裙摆不小心挂住了一枝牡丹,枝条折断,花落泥泞。
她的心中怅然若失,脑子里填满了念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干巴巴的:“对不起大师兄,我不想惹你生气的。”
裴不沉沉默了好一会,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道:“大师兄没有生气。”
他怎么可能真的对她生得起气呢。
“师妹乖,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着。”
第85章阴谋屠妖会
一个时辰之前。
蓝天白云之间,几道华光疾驰而来,落在昆仑丘东侧殿前。
为首来人正是白玉京惩戒堂长老裴苍琩。
今日午时昆仑丘在西侧殿设宴款待宾客,却又极少数昆仑丘的掌事人聚集在东侧殿,商议要事。
裴苍琩下了剑,大步迈向早已落座等候的昆仑丘众人。
赫连清羽率先站起来,有些局促地上前寒暄迎接:“裴长老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要事。”
裴苍琩念在眼前这人将是未来昆仑丘家主之父的身份上,勉强回了一礼:“实不相瞒,是为白玉京那妖物。”
赫连清羽一愣:“说的是不沉公子身边带着的那个?”
一提到裴不沉,裴苍琩的脸就又黑了几分:“之前我接到感应,不沉不知出于何种缘故,私下解开了束缚那妖物的十步锁。”
在场众人脸色齐刷刷一变。
有人怒道:“他这是要干什么?!放任一只妖物在我们昆仑丘随意乱走,出了任何差池,他裴不沉担当得起吗?”
“他现在还在西殿喝酒吧,要不要把他叫过来当面对质?”
裴苍琩咬紧后槽牙,朝上首叩拜:“裴某连夜赶来,一来是为此事请罪,二来便是请赫连家主协力处理此事。”
说着,他大着胆子抬头朝上方看去,一看却吓了一跳:赫连亭川面色枯槁,双目浑浊,蜷缩在厚实的锦衣之中。
昆仑丘地处西南,即使是元月也不甚寒冷,主殿内又燃着熊熊火炉,在场昆仑丘长老甚至有只穿薄纱单衣的,可饶是处在四季如春的室内,赫连亭川却还是冻得不住打冷战。
裴苍琩心中诧异:赫连亭川如今这幅模样,哪里还看得出来昔日那个说一不二的雌虎模样?
一道音色清越,却无端令人生寒的少年嗓音和缓响起:“裴长老想要我们如何携力处理此事,但说无妨。”
裴苍琩这才注意到站在赫连亭川身边的昳丽少年。
他正端着一碗汤药,服侍赫连亭川喝下,动作不甚仔细,药汁沿着老人的下巴流淌下来,洇湿了一片领口,肮脏难看,他也不管不顾,只叫一旁的侍女拿来香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
裴苍琩看得直皱眉。
他在白玉京修仙百年,见识过世家各种腌臜丑事,眼光毒辣,以他看来,如今的赫连亭川恐怕已经成了个傀儡,真正掌事的,估计就是她身边这个少年。
他立刻换了一副态度,恭敬一拜:“为公子。”
“除恶务尽,却因为家门内狙、人心不齐,以至令那妖物再三逃脱。裴某今日来此,便是想请为公子以及在场诸位一道设计擒杀那妖物。”
裴苍琩是裴氏远亲,世代除妖,幼时家中双亲和最小的一个弟弟都被妖物所杀,只剩下他与同胞弟弟相依为命,可连那仅剩的亲人都被与妖勾结的林鹤凝所杀。
自
从踏入仙门的第一天,他便以除尽妖物为己任,发誓要杀尽全天下与妖感染的邪物或人。
“听闻昆仑丘内瀛洲秘境将开,裴某以为,正好八方修士云集,可以庆贺赫连少主与南宫小姐新婚为名,召开摘星大会,令那妖物与众弟子一同潜入秘境,届时寻机刺杀之。”
“一来,妖祸再起的危险可消。二来,对外可称那妖物是意外身亡,我们少掌门即使再被妖物迷心,也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分裂宗门。”
赫连为慢条斯理地擦干净自己的手指,随意将那方锦帕丢在地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虽是妖物,但毕竟未曾害人,师出无名便要见血,未免不太好听吧?”
裴苍琩脸色难看:“妖就是妖,即使它今日不害人,明日也会害。我们要杀妖就杀了,还要什么理由?!”